不动,不由抬眸望去,谁知她又在发呆。
谢漪无奈道:“陛下抬一抬手。”
刘藻闻言,忙将双臂展开。谢漪的手无意间碰到了她的腰,刘藻顿时脸颊通红,想要后退,又生生忍住了,目光则牢牢地锁在谢漪身上,不舍得挪开半分。
除下外袍,犹剩中衣。中衣丝绸所制,光滑柔软,柔顺的垂下,沾了汗也不怎么黏身,夏日时穿着,格外清爽。
谢漪却兀自心疼,怎么在宫中养了一年,还是这样瘦。
一时间,一人看着美色出神,一人自顾心疼,殿中悄然无声。
谢漪为刘藻换上了一身薄衫,又摘下她的冠,换上一顶小玉冠。刘藻为便利,甚少与其余小娘子那般梳复杂的发髻,多是学着男子束发。
这顶小玉冠便是如此,戴到刘藻发上,不觉别扭,倒很有几分初长成的青涩少年之俊秀。
戴上冠,便是更好衣了。
谢漪退开两步,细细打量一番,欲叮嘱她好生用饭,又觉过于关切,干脆就此告退,改日陛下再去她府上探望外祖母时,请老人家劝一劝。
她这时要走,刘藻便寻不出由头来留她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殿门。
今日她们相处,算得上久了,也格外亲昵一些。谢相握了她的手腕,还为她更衣。有时真怪不得她无法对谢相保持戒心,她总时不时流露些温柔,使得她沉溺。
一点也不像个坏人。
刘藻撑着下巴,出了会儿神,方收敛起心思,回忆这几日计划,有何缺漏。
桓师那里,是最要紧的一步,已走成了,余下便得随机应变。刘藻从头到尾都想了一遍,却并没有用笔记下来。她这里也不知谁人信得过,谁人信不过,落在竹简上,叫人看了去,便是麻烦。
如此到了晚间,就寝的时辰,宫娥上前来,欲为她脱衣。
刘藻忙退开两步,以免衣裳被碰着,道:“不必,朕自己来。”
宫娥虽不解,却也施了一礼,遵令退下。
刘藻在殿中走了两圈,又站在等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衫,不舍得脱下。她回头看了眼她那床榻。
床榻又宽又大,足可容下四五人而不嫌拥挤。刘藻看了一会儿,轻轻舒了口气,这样大的床,只一人独卧确实宽了些。
第32章
刘藻不住拖延,不愿过早上榻安置。她正欲学律,干脆到侧殿的几案后坐下,又认认真真地背了三十余条律例。
汉律严酷,落在竹简上,也是字字分明。举措用词,格外冷静,带着一股法不容赦的凛冽之气。刘藻也为这气势所摄,背了三十余条,总算静下心来。
直至子时将近,不能再拖了,刘藻方不得不起身,踱到床前,缓缓地将衣衫脱下,想了想,又好生叠起来,在一旁放好。
她躺到床上,阖目入睡前,犹带着遗憾。她虽竭力不去想,她将谢相斗败后,会是什么情形,但想也知,谢相怕是不愿居椒房。
下回谢相再为她更衣,就不知是何时了。
刘藻这日收获甚丰,走通了桓匡处的路,又得以与谢漪独处,虽睡前仍觉遗憾不足,但也是格外难能可贵了。
太后宫中,灯烛未熄。
周勰正细细呈禀白日谢相与小皇帝人前争执:“丞相以下犯上,竟拉扯陛下手腕,陛下心气高,必是不悦。”
太后倚在榻上,她身前一宫娥跪地,为她轻轻地捶腿,闻言摇了摇头:“未必。”
“陛下看着平易近人,其实心思颇重,谢相冒犯,她岂有不记仇的?”周勰奇道。
“也得看陛下生不生气,以不以为是冒犯。”
周勰不解,大庭广众之下,胁迫天子,以下犯上,还不是冒犯?
太后却无意多言,挥手令他退下了。周勰一走,女官上前来,欲侍奉太后就寝,太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都退下。”
余下宫人亦无声告退。那捶腿的宫娥停下动作,退开两步,也欲告退。太后却道:“你上前来。”
宫娥很是惧她,低垂着头,上前两步。太后睁开眼睛,凝视了她数息,伸手挑起她的下颔。
那张熟悉的脸庞现在灯下,正是与谢漪相似者。
太后为她取了名,叫绿竹。
“你说,皇帝可觉得受了冒犯?”太后问道。
绿竹眼眸低垂,全然不敢与她对视,颤声道:“婢子不知。”
太后摇了摇头:“形似神不似,你这般畏缩,也难怪她不肯要你。”
她这样说着,却忽然探身过来,轻嗅她颈侧的幽香。绿竹僵住了身子,既怕且畏,眼中忍不住浮出泪花,却半点不敢出声。
太后轻笑出声,惋惜道:“她怎么就不肯要你,虽是赝品,但看着这张脸被欺负得流泪,不也别有趣味?”
绿竹努力咽下抽泣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泪水无声滑落:“婢子、婢子不知。”
泫然欲泣,楚楚动人,真是使人怜惜。太后看着她流泪,心头泛起了一丝涟漪,倘若这不是赝品,怕是能更多几分趣味。
桓匡的动作,来得极快。隔日大朝,桓亭代父,当殿呈上奏本,称桓匡年高,难当帝师重任,朝廷需另择有识之士,为陛下师。他推荐廷尉李闻为新帝师。
廷尉李闻,九卿之一,掌天下刑狱,位高权重,且既不是丞相的人,也未依附于太后。两边不靠,而能在朝中周选出一条路来,稳居高位,可见此人本事。
刘藻上了一年的朝,当了一年木偶,最大的收获,便是教她发现了此人。
李闻正可为她所用。
那奏本一上,立即有人攻讦。刘藻坐在宝座上,听底下七嘴八舌地争论。
攻讦李闻之人不算少,但也不太多。他声望高,与他交好的大臣也不少,自也有人为他说话。
刘藻看那一拨拨出言反对的大臣,皆是依谢漪眼色行事,就知必是她指使。她不悦地看了谢漪一眼,又鼓励地望向李闻。
李闻还未说愿不愿意接下任命。
她估计过,廷尉并无理由推辞,能位居九卿,谁能没点野心,且他又不肯依附于人,恐怕野心更大。帝师一位,正可做他进身之阶。
皇帝虽还稚弱,但当年昭帝还未亲政时,情形也好不了多少,他在谢漪辅佐下将局面打开了,且以相位酬谢谢漪。
今恰可重演旧事。李闻但凡有些野望,就不会推辞。
刘藻方方面面都思虑妥了。李闻对上皇帝视线,垂首示意,以示应下了。刘藻松一口气,那边攻讦之人,言辞愈发激烈。
“廷尉可曾为人师?他有学识吗?他知如何教导弟子吗?天子师非儿戏,廷尉断案可,帝师断难胜任!”
言辞激烈,几乎要上上下下地指摘李闻本人。
刘藻一看那人,是少府卿,正是谢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