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诞生的第七日,太子头七,小公主戚章哭闹了一整夜。穆国公夫人跪于长乐宫门,讨到了皇后意她时常进宫探望小公主的懿旨。
太子薨逝的第八日,礼部为小公主拟封号为昭平,延和帝甚至不知道女的名字,只是草草在礼部精心准备好的册拟诏书上面盖上了玉玺。穆国公夫人一直在宫中陪着昭平公主,一直到了昭平公主满月。
不意外,昭平公主的满月没有任何庆祝的宴会,没有歌舞升平,甚至没有父亲母亲,只有秦榛陪着她嬉戏。
昭平公主诞生两月之后,穆国公夫人产一女,取名穆以安,成为了穆家老幺,也是唯一的女娃。
昭平公主五岁生辰的那一年,穆国公夫人牵着一个玲珑剔透、活泼爱的小姑娘走到了戚章的面前。
她还记得穆国公夫人歪头对着那个姑娘道:“还不快见过昭平公主。”
穆国公夫人又歪着头冲她介绍道:“这是以安,你的娃娃亲。”
她颤抖着叫了一声:“以安妹妹好。”
哪知道,穆以安直接冲上来就把她扑倒了。
戚章吓了一大跳,仔细看着那姑娘傻气的笑容。
明媚的就像早晨跃上枝头的第一缕阳光。
深宫之中,那是戚章第一次体会到了别样的温暖。
她笑了来,把穆以安看呆了眼。
第28章 回风谷军营
未央宫紫宸殿
延和帝怒不遏,正要抬手在戚章的另一边脸上也来上一掌,却被戚章一步后退躲了开来。延和帝怒瞪己的女:“昭平!”
戚章轻轻抬手,用大拇指抹去了己嘴角的血迹,冷笑一声,然后将己腰间的一枚配饰取了来,五指放开,垂了那块木牌上清晰见的芝兰玉树的雕刻图案。她问道:“父皇知道这是何物?!”
延和帝愣住了,他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过那枚腰牌,一把将夺了过来:“你怎会有这枚腰牌?!昭平,你究竟背着朕做了多事情!”
戚章淡漠地道:“臣什都没做,反观父皇,您又做了多事?!害了多人?!”
“你住!”延和帝嘶吼道,却把那枚腰牌小心地护在了心。
戚章深吸一气,道:“当年小太子馋嘴,喜好陆贵妃精心为他烹制的糕点。贵妃为了保护这个苦命孩子小小的心愿,将他的米糕换成了蜂蜜水,而其他大人食用的,则是贵妃埋在坤宁宫后院的那一坛子糯米酒。”
“你胡说!贵妃当年毒谋害太子,南疆毒药物证仍在!”
“那只不过是一包寻常的石灰粉!”戚章毫不犹豫地吼了回来:“小太子天生心疾,沾一滴酒都会心悸不已!只要有人威逼利诱,谁不把黑的说成白的?!啊!”
“昭平!”
戚章胸起伏不停,泪水已经顺着她上挑的眼角流了来,一双眼睛通红:“贵妃薨逝的当晚,太医院院正在合阳陆氏京城别院当中畏罪杀,穆国公亲去,取来了他临终绝笔信。父皇想看看?!”戚章从袖取一封信函,又递到了延和帝面前。
延和帝夺了过来,撕开信封颤抖着拿着那一张薄薄的纸片一目十行
。
戚章冷笑:“那日宫宴,是有人故意将呈给小太子食用的蜂蜜,换成了糯米酒。之后又藏了一张伪造的单据并上一包根本不存在的毒药进了陆家别院。后面的事情,还需要臣详说吗?!”
“父皇新逢丧子之痛,更怜惜一蹶不振的皇后,于是不辨明是非黑白,只因一句妒忌争宠,便给陆贵妃扣上了谋害储君的罪名,给陆家扣上了满门抄斩的惩罚!”
延和帝急促地喘息着,握着信纸的手指着戚章的额头:“你有什证据?!有什证据?!”
戚章大喊一声:“李总管!”
李德立刻推开了紫宸殿的门走了进来,见殿中剑拔弩张,父女对峙,也不由得感觉奇怪与害怕:“殿!”
戚章一双红目死死地盯着己的亲生父亲:“请父皇旨,搜查长乐宫!”
“什?!你怎敢?!”
“当年贵妃为了方便宫人辨认给小太子单独的一份菜肴,特意在碗碟底部亲手绘上一朵玉兰花!”戚章道,“之后当日宫宴所用所有碗碟全部被砸,苏嬷嬷亲去看过,没有一个玉兰印记。父皇敢不敢信,臣说在长乐宫,就在长乐宫!”
李德看着延和帝一副要吃了人的表情,又看了一眼势在必行的昭平公主,最后还是福身,亲带人去搜查长乐宫。
延和帝深呼吸:“她是太子的生母,她不做这种事情!”
戚章冷笑:“所以父皇到现在,还是觉得是陆贵妃,对吗?!”
“除了她还有谁敢?!”
戚章悲凄地笑声来,泪水顺着她精致的面部轮廓缓慢流了来,她高高地抬起头,看着紫宸殿头顶上金碧辉煌的吊顶与那五爪金龙,再也不信这一片的光明正大。
她苦笑道:“父皇,您告诉我,二十年前,回风谷那一场北燕的大战当中,您带回来的,真的是您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吗?”
延和帝蒙了,他不知道女在说什,也不知道女是如何得知当年在回风谷的事情,只不过联系起戚章方才所说的所谓真相,看着女笃定异常的面容,似乎看到了当年的陆贵妃。
不,不是陆贵妃,哪怕是她咽气之前,陆贵妃也从未用如此愤怒的眼神看过他。
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他早已经记不清陆贵妃的模样长相,只依稀记得那是个很温柔很善解人意的女人,甚至比起皇后楚楚怜的娇柔,她更多了一份独立坚强的魅力。
如果是放在二十年前,延和帝一定会给一个绝对的答案,二十年后的天,一个与己长得并不是那相似的女站在了己的面前,他犹豫了。
二十年前,回风谷,北燕大战之后。
他是不是真的弄错了什?
二十年前回风谷大殷军营
军营设在了离回风谷不远处的一处县城之外,穆瀚将军刚带了五千精兵西路逼退北燕十万人,堪堪救回了已经被围困五日的延和帝,因伤病众多,不宜长途跋涉,故而选择停留在此处暂作休整,待与杜老将军东线援军汇合之后,送延和帝返回京城,他再北渡淮水,与北燕一战分立。
回风谷中困着近三万士兵,因粮草短缺、伤药不足,大多都气息奄奄,营中军医早已忙得
脚不沾地,锅里咕嘟咕嘟煮着大锅药,人来了先喝上一碗,预防传染。
实在没有办法了,就连将军夫人都只得跟着过来帮忙。
秦榛短衣裤穿着,怎舒服、怎好干活怎来,帮着搅和大锅药,鼻处挂着一块白色丝巾罩着,只见一个亲卫跑了过来:“夫人!夫人!人醒了!”
秦榛眼睛一亮,把己手里的活赶紧找了另一个人来帮忙,己跟着亲卫往军营之中一处隐蔽的大帐中跑去。直接掀开帘子进去,大喊道:“老穆!”
正站在床榻旁皱着眉头、一身铠甲的穆瀚转过头,见家夫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吓了一跳:“你怎过来了?”
“人醒了?”秦榛急忙问道。
穆瀚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示意她看向床榻上面的那人。
那人浑身上都是伤,当时就来的时候肩膀还被一根羽箭直接贯穿了,手臂和腿上到处都是细细密密的伤,最怖的是眼睛,被一圈一圈的纱布围着,纱布还隐隐约约冒着药味。
秦榛看向一旁的军医:“他如何了?”
军医捏着胡子,叹了气道:“需要恢复一段时日。”
秦榛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倒是床榻上的那位勉强笑了笑,沙哑着道:“无妨,已经有人去帮我煎药了。”
他话音刚落,那边就掀开帘子走进来一个姑娘。
那姑娘也是一身短衣衫,头发简单地绑住了,没戴任何首饰,面上也跟秦榛一样蒙了一块纱巾,但没遮住她微微上挑的精致眉眼,微微勾唇之时竟带了三分妩媚的气质。
秦榛刚开始没认人来。
那姑娘也不吭声,将药端了进来之后就坐在床踏边,一勺一勺地开始床榻上那人喝。
秦榛:“……”
这熟悉的操作,她好像知道是谁了。
军医说完话早就不知道跑到哪个伤兵营又开始忙活起来了,秦榛穆瀚两人眼睁睁看着那人一药还没喝去就立刻又被了一,心里面急得很,但也拿那姑娘无法。
直到药完了,那姑娘把药碗往地上一放,拍了拍手,就这光明正大地走了帐中,丝毫不管床上那人死活。
秦榛叹了气,跟穆瀚对视一眼,追了去。穆瀚则轻轻拍了拍床榻上那人的肩膀,道:“委屈陛了。”
躺在床榻上半死不活的人正是受伤的延和帝。
回风谷一事乃是二王爷、三王爷与北燕勾结才发生得如此突然,而此刻他所在的营帐中打仗的人不过三千,伤兵更是占了八千,若是此时再让别人知晓大殷的小皇帝就在这种破败的军营里头,更是不知道会什大乱子。故而穆国公一打主意,干脆说小皇帝已经被杜老将军接走了,这个军营里根本没什“陛”。
延和帝有气无力地道:“伯远,疼……”
穆瀚吓了一跳,发现己拍错肩膀了,赶紧换了一边拍。
延和帝:“……”
穆瀚贼兮兮地凑到延和帝的耳边,悄声问道:“陛,咱这是有皇后娘娘了?”
延和帝从耳朵根子红到了鼻头:“别、别瞎说,人家姑娘清白着呢。”
穆瀚嘿嘿笑道:“人家姑娘清
白,你对人家姑娘不清白呢!”
“瞎说什大实话,不对!不、不对,别、别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