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挽香单手支腮,无奈道:“这样会长胖啊。”她的眼神在小碟子上掠过,再肯定的道:“很胖!”
苏哲给彼此斟了茶,语气义正言辞:“胖一点才好。我们越往北边越寒冷,你长点肉,好御寒挡风。”
这是什么歪理?偏生说得这般一本正经,叫人无法反驳。薛挽香瞪她,她嘻嘻笑,往她碗里夹了块花盏龙眼。
“方才在房里,你说有话要与我说?”薛挽香擎着茶盏,在手心里把玩。
“嗯。”苏哲也抿了一口茶,斟酌片刻,言道:“我想出门几天。”
薛挽香捏着茶盏的手慢慢收紧,想问她去哪儿,话语在舌尖上转了一圈,终是垂眸道:“要去很久么?”
苏哲不明白她怎么忽然低落了情绪,眨眨眼,道:“总要好几日吧。今日去成衣铺子时,路过城里府衙,看到门口边上贴了悬赏告示,捉拿采花贼的,我想去试试。“
薛挽香不曾想是这么个答案,茶盏在手里转了一圈,她还是愣愣的,到底是不懂江湖事,半晌问道:“会有危险么?白日黑夜都要去?你夜里不回来么?”
问这话时也没多想,话一出口才发觉语气里有些依依不舍,不过是几日不能见罢了,也不知是因何而来的情绪。
苏哲没留意,一面夹了个蜜饯金枣,一面答道:“还不知对方功夫深浅,我去盯人家,焉知人家不会盯着我。一来未免打草惊蛇,二来未免连累到这儿,这几日我还是不回来的好。况且所谓采花贼,不是夜里出没的比较多么?”
薛挽香心道,连累什么呢,明明是,我拖累了你啊。
用过糕点天色尚早,苏哲道前几日薛挽香身体不适,甚少出门,今儿难得天气晴好,不若出门走走。薛挽香自然乐意的。只是才走到客栈门前,苏哲就顿住了脚步。薛挽香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见她急急的转回身子,脸色都煞白了几分。
“怎么了?”她察觉出不对劲,扶着苏哲的肩,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迎面几个人,越走越近,脚步声都听得到了,苏哲急出一头汗,苦着脸小小声:“西楼门的人。”
此时再想往回走,便是明显的刻意了。薛挽香用眼角余光转了半圈,忽而温柔了神色,站在台阶上双手拢住苏哲,将她的脸蛋埋进自己绵软的胸口,柔声道:“别慌。我护着你。”
第26章 波浪
西楼门一行五个人由远及近,到了客栈门口, 店小二迎出门来, 看到这一行中有个年轻姑娘, 眼睛哒溜溜的往门边看。小二哥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好么, 这不是在客栈里住了好几日的年轻小夫妻么, 怎的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前,就抱做一团了?啧啧啧。
不过……寒风瑟瑟的时节里,两个漂亮的人儿在台阶上相依相偎的样子,还真是好看啊!
店小二心里感慨,等今晚客栈打了烊,要给掌柜的告个假,回城西看看老婆孩子热炕头去。
一直走到了客栈里, 林霜儿还在回头看,眼里有些许不屑,不屑之中又藏着一点儿羡慕。
“你在看什么呢?”西楼门的大师兄岳无罄走在前头,见这小师妹还在张望, 忍不住皱眉。
林霜儿讪讪的跟进客栈, 发现吴启明正似笑非笑看着她, 瞬间脸色爆红,低着头跑到大师兄身边去了。
待得一行人都走进客栈,薛挽香放松了护持。苏哲在崇山峻岭间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张俊俏的脸蛋红红的, 望着薛挽香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哀怨。
“嗯?”薛挽香看她眼圈薄红一片,只得问道:“不走么?一会儿他们若是出来了又麻烦。”
苏哲拉着她走过街心转角,离客栈已有一射之地,才松开她的手,很是语重心长的样子,依着往常的习惯想要调侃两句,却又想到近些时日不知因何而起的心事,她摇摇头,终究没说什么。
薛挽香不明所以,旁敲侧击的追问,苏哲好生苦恼,难道要告诉她方才若不是自己习有内功,差点就得窒息而亡了么!
“你这人好生可恶!”薛挽香问了几句不得要领,想着近日来的点滴,一般也恼了:“从前那般要好,这几日到底做什么又不理人!”
“我哪有……”
“你没有?”薛挽香冷笑,上前捉住她的手,指尖才碰到手腕,苏哲已经避开了。“你没有。”她冷冷一笑,垂着手,转过身,不让她看到眸光里的委屈。
“我……”苏哲张了张嘴,百口莫辩。
即便这般了,依旧没能逼出她心里话。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薛挽香仰起头,不及坠落的泪珠在眼圈里转了一圈,逼回眼角。
“走吧。”
长街如画,游人如织,她率先举步,与她擦肩而过。
“挽香。”这一回,是苏哲捉住了她的袖口。
薛挽香的脚步顿住,却不回头,身子微微颤着,是倔强又决绝的背影。苏哲心疼了,好想抱一抱。
“挽香……”她站在她身后,气息近在迟尺,距离远若天涯。
“我不是不理你……我只是……”苏哲声音喃喃的,有进退不得的为难,“只是”了半天,没说出所以然。
薛挽香的心一点一点冷下来,叹口气,淡淡道:“我不逼你。我们走吧。既然出了门,你带我在广平城里逛逛。以后……许也没什么机会再来了。”
绣着金盏花的淡紫色衣袖从苏哲手里滑落下来,薛挽香拾步向前,走过一家小店铺,走过一棵老槐树,渐渐,离开了苏哲的视线。
远处层云如浪,卷舒无心。苏哲停留在原地,遥遥相望,心事像一丛纠缠的花树,开出无数朵绚丽的花儿,每一朵花的花蕊上,都刻着不予言说的名字。
分明尚在初冬,逆风里却带了冰冷的寒意。直到薛挽香的背影即将走过转角,她咬咬唇,追了上去。
再怎么纠结难过,更漏依然悬沙,辰光依然易过。傍晚时候,两个人用了简单的饭食,苏哲送薛挽香回客栈。
相顾无言,氛围,好像更僵了。
“你……”
“我……”
走进屋舍,俩人几乎一同开了口。
“你先说。”苏哲坐到方桌旁,倒了一盏茶。方才店小二送的热水,还烫乎。
薛挽香怎好说只是不想两相陌路,才无话找话。她撩了撩垂落在耳边的发丝,随口道:“出门转了这小半日,身上灰扑扑的。你让婆子们送点热水来洗洗。”
苏哲答应着出去了,不一会仍旧回来,后头跟了两个在厨房做杂事的妇人,一同抬着热水。
喜鹊登枝的屏风后传出沥沥水声,苏哲背对斑驳的屏风,慢慢饮着已经凉透的茶水。
仍然止不住,想起那一日沉溺在怀里的柔弱芳香。苏哲捏着小茶盏,苦恼的皱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