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扬起了手。
下一刻,黑色人影忽然从四面八方闪现,卫长根本无法分辨他们藏在哪里。落地的瞬间,刀尖便已从刁钻险恶的角度递出,禁军无声无息就倒下了十多个人。
——是北楼!
这样凶残的杀招,只有为了杀人而生的怪物才会用!
卫长慌忙调动禁军反击,仓促间再去看方才那个男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寝殿内。
打杀的声音刺激了床上躺着的人,喉咙间发出暴躁的嘶吼。
太医正跪在床边,满头大汗地给他换药,心惊胆战地说了句:“陛下,还请陛下不要动——”
话音没落,那发黑干柴的手忽然攥住太医的胳膊,灯尽油枯的皇帝毫无征兆地暴起,一口咬在太医的脸上。
惨叫声顿时冲破喉咙,周围人哪敢上前,纷纷后退,惊叫着四散。
龙床上的那个东西还是人吗?
被咬中的太医浑身抽搐,嘴角溢出白沫,没过一会儿,竟然彻底没了声息。
“程漆……程漆……”隆宣帝嘶哑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恨不得咬碎在嘴里。
就在这时,他身后悄无声息地伸出只手,苍白修长,骨节精致,拿刀的手如在执扇。
“陛下,”程漆清冷的声音响起,没有一丝波澜,“我来送你了。”
隆宣帝听出他声音,猛地伸手去抓,却被按住身上几个大穴,丝毫不能动弹。他是九五至尊,苍生的神,却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受制于别人刀下。
隆宣帝气得哆嗦,本就无法抑制的毒素更是在血管里横流,从耳朵、嘴边流出来,他却根本感受不到。
程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模样,平静漆黑的眼中终于露出复杂神色。
十多年前,他抢了一个馒头,拼死扣在怀里,被摊主毒打也不松手,甚至还发狠地咬破了他的腿。
然后浑身是伤地到在墙角,肿起来的脸颊不方便咀嚼,可他咬着馒头,用力得像条狼崽。
马车停在巷口,那个锦衣华服的男人在他面前蹲下,笑着递给他一个肉香四溢的包子。
那时候的程漆并不知道,笑着的人不一定是在笑,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该拿。
一旦拿了,就要付出一生的代价。
“你的命……是我……给的……”隆宣帝喉咙肿胀,声音像是破了的风箱。
程漆收回思绪,最后看了他一眼。
“不。”他淡淡道。
“我的命是阿婆捡的,是我媳妇给的,”程漆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刀锋迅速没进喉管,以一种极其精确的角度,割出完整的截面。
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地,而后僵直的身体轰然倒塌,“嘭”的一声——
人死如灯灭,凡人如此,帝王也如此。再多霸业雄心,也都会成为故纸堆里的灰。
殿外打斗声渐停,程漆并不担心,径直走向皇帝的御案,顺着桌沿摸,向右三寸,向前一寸,屈指一敲,空的。
程漆轻松打开了暗格,从里边找到了那五龙相交的玉玺,拿在手里抛了抛。
然后他摸出事先拟好的圣旨,不慌不忙地掀开印泥,把玉玺扣了上去。
篆文清晰,写着受命于天。
从今往后,这江山就要换新帝了。
做完这一切,寝殿的门忽然被人撞开,梁萧闯进来:“哥,苏酒来了。”
他身上有血,但并不狼狈。程漆把诏书贴身收好,随手摔了那枚价值连城的玉玺,“等着他呢。”
走出寝殿,程漆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警告过苏酒,但他也知道苏酒绝不会听。
程漆不知道他这种扭曲的执念从何而来,但既然他放不下,正好趁着今天一并解决。
宫中禁军已经被北楼解决得七七八八,虽无人负伤,但对方人数多,到底是场恶战。苏酒身后站着不知从哪借调的官兵,明显是早有准备,人数竟然比禁军还多。
“大胆逆贼,胆敢谋害天子!”苏酒指着程漆,义正言辞地喊道。
这时,进得殿中的太监屁滚尿流地爬出来:“陛下!陛下他——”
苏酒一点不意外,脸上甚至没有合时宜的悲痛,一指程漆众人:“这些人犯谋反重罪,拿下他们!”
从来都是南阁在明北楼在暗,眼下皇帝驾崩,局势大乱,官兵们自然听从苏酒的指示,立刻团团围了上来。
程漆扫了一眼,淡淡问:“能行吗?”
北楼众人默契地合成一个半圆,眼中毫无惧色。梁萧站在他身侧道:“能行,不用管我们。”
程漆点点头:“放开了打。”
说完,他径直朝苏酒走去。
每走近一点,脑海里关于这个人的种种记忆就接连跳出来。从阿婆家里见到他,到他引来了北楼的人,到后来他的人动了陶枝,还有无数次的针锋相对。
走到跟前,程漆自己都觉得困惑,他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