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风？”燕惊虹一愣，“此话怎讲？”</p>
“你记得他在天道布武上的表现么？”</p>
“你指的是……”</p>
“反败为胜，消灭了化无常的分身。”</p>
“唉，原来你偷偷看过……”燕惊虹看他一眼，半笑半嗔。</p>
天来无声苦笑，说道：“那时他的样子，很像一个人。你可记得起来么？”</p>
“像一个人？”燕惊虹冥思苦想，可是始终想不出来。</p>
“我提醒一下，大约是十七年之前。”</p>
“十七年之前，我刚晋升天道不久……”燕惊虹忽地冲口而出，“你是说阴永？”</p>
天来默默点头，幽幽说道：“他临死前的样子，我始终也忘不了。”</p>
“可是‘裂魂’已经覆亡了。”燕惊虹手指收拢，身子微微发抖。</p>
“是呀，所以很奇怪。”天来轻轻抚摸茶杯边缘，“你说说，化无常的分身厉害，还是巫朗厉害。”</p>
“巫朗吧。”</p>
“不错，岳风先打败了化无常，没过多久又打败了巫朗，他的进步也太快了。”</p>
“你怀疑他得到了‘裂魂’之术？”燕惊虹的神色肃穆起来，“你怀疑他是个食魂者？”</p>
“除了食魂，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他突飞猛进。”天来看了燕惊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也许，这也是阿甲他们寻找的东西。”</p>
“这世上总有一些天才。”燕惊虹慢慢放松下来，笑着说，“我不认为你当年的进步比他慢多少。”</p>
“但我没有那副样子。”天来轻声说，“那一副模样，我只在阴永的脸上发现过。”说到这儿，他轻轻拍了拍手，两个小童走了上来，天来问道：“闻人知来了么？”</p>
“来了许久，还在偏殿候着。”一个小童答道。</p>
“很好，你让他过来。”天来说道。</p>
“原来你早有准备。”燕惊虹轻轻摇头，“你要借助他的魂眼么？”</p>
“不错。”天来笑了笑，“不过这件事别对阿秀说。”</p>
“这却奇怪了。”燕惊虹笑道，“不过，阿秀一向对修炼以外的事情漠不关心，这次如此上心，实在叫人奇怪。”</p>
“不奇怪。”天来淡淡说道，“从这一封信里，我读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p>
“你是说，她可能对岳风……”</p>
“没有可能。”天来放下杯子，“天秀必须嫁给皇不二，这是既定的事实。”</p>
岳风发现自己成了众人注目的中心，所有人盯着他，窃窃私语，可是他一回头，又全都转向一边，若无其事。</p>
“岳风！”武大圣哭丧着脸，“你真要去决斗吗？”</p>
“那有什么办法？”岳风微微苦笑。</p>
武大圣叫道：“可以逃啊，逃到扶摇岛，那里荒蛮得很，巫真一定找不到的。”</p>
“呸，你这是什么话？”凤凰男气冲冲反驳，“临阵脱逃，算是什么东西？换了我，宁可战死，也决不逃避。”</p>
“猪样儿，我知道你一向妒忌岳风，巴不得他被人杀死。”武大圣动了真火。</p>
“臭胖子，你说什么？”朱阳的眼里迸出火光，“大不了，我陪他一起去天擂台，大家一起拼个死活。”</p>
“算了，算了。”岳风头大如斗，连连招手，“猪样儿，武大圣，你们都别吵了，这件事跟你们无关，谁也不要在其中掺和。”</p>
“岳风，你会死的。”武大圣眉眼红肿，快要哭了出来。朱阳也咬着嘴唇，呆呆出神。</p>
“没什么？”岳风拍拍武大圣的肩膀，“如果我死了，你记着把我的遗物送到狐神宫去给小七。”</p>
武大圣不觉流下泪来，说道：“依依也真是的，如果你死了，她又怎么办呢？”</p>
“她是寿与天齐的狐神，时间会让她忘掉一切的。”岳风笑了笑，丢下二人，大踏步走开，刚走不远，又碰上一群牛鬼蛇神，应唐一把将他扯到一边，鬼鬼祟祟，小声说道：“会长大人，苏仙子都跟我们说了，这几天大伙儿都在找出京的路，可惜都被巫家的狗腿子把守着。但你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我听说城北有条地道，可是一直通到龟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今晚我就去找一找。”</p>
岳风心中感动，说道：“老哥的心意我领了，就算这件事办不好，咱们也是好朋友，将来我死在天擂台，到了每年忌日，你们几个多给我点三炷香，洒两杯酒。”</p>
“别说这样的泄气话。”应唐唉声叹气，“大家都是好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罢招呼众人，又下山探路去了。</p>
岳风心里明白，巫真权势熏天，既然下了战书，就绝不会容许自己离开玉京，现如今，满目望去，除了本组两人，都是敌友莫辨。这些牛鬼蛇神，真能指望上的怕也不多。</p>
刹那间，一股孤独涌上心头，不由长长叹了口气。</p>
正想着，忽见裴怒走了过来，双眉紧锁，若有所思。岳风叫了声“裴道师”，正想让开路来，裴怒却一招手：“岳风，跟我来一趟，有人想见见你。”</p>
“见我？”岳风一愣，只好跟在裴怒后面，亦步亦趋。</p>
走了一段，到了道师室门前，裴怒当先入内，岳风正要跟进，阳太昊忽道：“小子，慢着，先别进去。”</p>
岳风一愣，问道：“怎么？”</p>
阳太昊说：“屋里有个魂眼者。”</p>
“魂眼者？”岳风大吃一惊，“你是说，能看穿我的魂魄？”</p>
“没错！”阳太昊说道。</p>
岳风变了脸色，心说：“那他能看见天鬼么？”</p>
“能看见，但未必知道是什么东西。”阳太昊沉默一下，“但如果他是天来派来的，回去一说，以天尊的见识，必然知道你的牛黄狗宝。”</p>
岳风冷汗长流，一时进退不能，忽听裴怒在里面叫唤，真如在油锅里煎熬一般。</p>
“别担心。”阳太昊又沉默一下，似乎松一口气，“这人的魂眼不算十分厉害，至今没有感受到我。这么一来，我们占了先机，仍有胜算。”</p>
“这话怎么说？”</p>
“两个魂眼者，如果一方强势，可以扰乱另外一方，让他看不清楚。只是这么一来，他也知道你有魂眼，只不过，这魂眼其实不是你的，而是我的。”</p>
“老不死你的魂眼比他厉害么？”</p>
“当然，我可是屠妖者！”阳太昊勃然大怒，“什么人都能跟我相比么？”</p>
岳风略略放心，移步进门，只见裴怒身边，坐着一个瘦小老者，须发半百，眉眼机灵，看见岳风，如受电击，愣在当场。裴怒指着老者，笑道：“岳风，我来引荐一下，这位老先生可是大大有名，姓闻人名知，《幻神榜》的编撰者，天下第一个知人识人的智者，当今之世，唯一存在的魂眼主人。”</p>
闻人知苦笑摇头，说道：“裴兄过誉了，唯一二字再也别说了，天下第一更是休提。”</p>
裴怒诧异道：“闻人兄何故这样谦虚？”</p>
“不是谦虚。”闻人知苦笑说，“这位苍龙岳风，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他也长了一双魂眼，而且魂眼的厉害，更胜老夫一筹。这么一来，他能看见我的魂儿，我却看不见他的，你说我这老家伙，还敢在高人面前献丑吗？”</p>
裴怒十分惊讶，盯着岳风半信半疑，良久才说：“岳风，你真是魂眼者。”</p>
岳风无法，只好硬着头皮默默点头。屋里沉寂半晌，裴怒又问：“岳风，巫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有什么打算么？”</p>
“听天由命罢了。”岳风苦笑说道。</p>
裴怒摇头叹道：“巫家真是仗势欺人，可惜我道力浅薄，不能力挽狂澜，岳风，不论其他人怎么看，自我进入学宫，你都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天才人物，若你死在天擂台上，老夫实在痛心疾首。”</p>
闻人知摆手笑道：“那也未必，我从灵河源来，离开的时候，天秀道师刚刚赶到，我有所耳闻，她似乎是为决斗之事向天尊求情，如果天来大天尊肯插手此事，巫真纵有怨言，也无可奈何。”</p>
“但愿如此。”裴怒愁眉稍展，高兴起来。</p>
闻人知忽道：“裴道师，可否避让一下，我借你宝地，有话想与岳风说说。”裴怒迟疑一下，起身说道：“二位请便。”说完关门出去。</p>
闻人知徐徐起身，盯着岳风，目光阴沉起来：“岳风，你的魂魄可藏了个好东西啊。”</p>
岳风一时之间，不知从何答起，忽听阳太昊在心中说道：“他用诈呢，别理睬他。”岳风心中稍定，笑着说道：“闻人先生说魂眼么？也不算藏，天生就有。”</p>
闻人知诈术失败，一脸悻悻，说道：“岳风，你不让我看你的魂儿，恐怕有些不妥，这么一来，我又怎么能判断你的幻身排在第几呢？”说到这儿，露出一股惋惜表情。</p>
“先生随便排，上不上榜都无所谓。”岳风信口胡诌，“我打小有个怪癖，不爱别人偷看我的魂儿。”</p>
闻人知又惊又气，冷笑说：“苍龙岳风，你不让我瞧魂儿，将来可别后悔。”</p>
“绝不后悔。”岳风淡淡说道。</p>
闻人知哼了一声，拂袖出门。</p>
“老不死。”岳风问道，“这样说对么？”</p>
阳太昊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子，你的麻烦恐怕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