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老奴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要不还真没脸踏这个门。”王阿婆提袖擦拭去眼泪，含笑道：“老奴啊，这一辈子就是在伺候人，小时候是伺候爹娘，大了点是伺候老爷夫人，出嫁了就伺候丈夫儿子，可惜啊，这命就是天生的，不好啊！丈夫死了，儿子死了，以为就这样孤苦伶仃的到死了，没想到还能遇上小姐，老奴就是伺候人的命，所以小姐就吩咐吧。”</p>
“阿婆……”赵七七听着，她的心紧紧地抽痛了一下。</p>
王阿婆的话在她的心中涌起了不小的涟漪，她这一生都在为他人而活。</p>
曾经只是为了师傅而活，为了完成任务而活，后，青儿出现了，她像是找寻了可以活下去的理由，为青儿，为那些关心自己的人而活。最后，她为恨而活，然后，现在，她依旧是为了恨而活吗？……</p>
望着隆起的腹部，恨……或许只是为了那即将到来的小生命而努力活着，努力去用那份恨意让自己活下去。</p>
不然，她为何能活到现在？</p>
“小姐，甜汤凉了就不好喝了，赶紧趁热喝了。”王阿婆见赵七七手中的汤碗还未动过，不由出声催促。</p>
“好，嗯。”赵七七含笑的端起甜汤，颌首。</p>
王阿婆见赵七七终是喝了，这才欣慰的一笑，说：“今儿个老奴煮了狮子头，听那……听青儿姑娘说，小姐最喜欢哪狮子头。”</p>
“是啊，青儿那丫头知道我的口味。”赵七七把喝去了三分之一的汤碗搁在床头，眼儿看向窗外，又是夕阳西下时了，今日不知为何，她竟是想要出门走走。</p>
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踏出这小院落了。</p>
“阿婆，我想洗洗脸，反正离那晚饭还早，我出去走动走动。”赵七七说着，揭开了被子就起了身。</p>
“也好，不过小姐千万别走远了，就在这院子外头走走就成，这有什么事，老奴也就在身边。”王阿婆扶着赵七七下了榻，走到梳妆台前，为她梳头，“小姐的头发真好，比老奴以前伺候的那夫人还要好。”</p>
“是吗？”赵七七望着那铜镜中的自己，那纤弱的肩头，为何会在发出颤抖呢？</p>
“是啊！小姐，老奴想，要是小姐能穿上咱们楼兰的新娘装，那一定会比任何人都来得美。”王阿婆打理着赵七七那头柔顺乌黑的发丝。</p>
“阿婆，你们楼兰姑娘结婚的时候，都穿戴些什么呢？你看我来就是挺个大肚子，这也没有好好的出去走走。”新娘装，是每个少女所渴望能穿上的，当然她赵七七也渴望过，可现今，那份渴望是否依然存在呢？</p>
或许，她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然而青儿还有，若是走前能看青儿出嫁……</p>
不，也许她已经等不到了，等不到了……</p>
王阿婆说了许多有关于楼兰成婚时的习俗，新娘会穿戴什么饰物，而且每件饰物都有着一种含义，新郎又会穿戴什么。</p>
不同的国家不同的习俗，这对赵七七来说都是新奇的东西。</p>
赵七七听着，记在脑子里，就算她看不见却可以现在开始为青儿置办，那么到时候也就不会手忙脚乱了，青儿也快十六了，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p>
“小姐，瞧你这脸色可还是有许子的白，要多注意这天气，别老是坐在窗口吹风。”王阿婆瞧着赵七七那张略白的脸，那副消瘦的身子，关心的提醒。</p>
“我知道了阿婆，其实我这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自从阿婆来了以后，这吃得好了，你也知道青儿那丫头对厨艺方面……”青儿的厨艺赵七七本就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以前她身子还没这样不便时，都是她准备的，后来实在没法了，就青儿弄了，可弄来弄去这味儿就是不对劲，她不好说，怕打击了那丫头，也就只能将就着吃了。</p>
“是吗？”王阿婆还是拧着眉头，看着她的脸庞不放。“小姐，你这么说老奴自然开心。小姐，有些话可能不该是老奴说，可这憋在心里头有难受。”</p>
“阿婆想要说什么呢？”赵七七透过铜镜看到的是王阿婆一脸的犹豫。</p>
“小姐，老奴瞧你总是笑脸迎人，可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对劲。”</p>
赵七七在王阿婆的话中，手抬起抚摸上脸颊，笑变得僵硬了，微微扯动了下嘴角，“我的笑容很怪看起来？”</p>
“这点老奴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王阿婆摇着头，这能感受到却又说不上。</p>
赵七七眉宇挑了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咧嘴，说：“其实笑容对于我来说，很陌生很陌生……”它不过是掩饰一切必须的存在罢了。</p>
王阿婆似没有听到，自顾自的说：“小姐，这人都是会笑会哭，能让别人看了跟着笑跟着哭，可小姐的笑看了只会揪心。”</p>
“是么……”赵七七似懂非懂的呢喃。</p>
王阿婆的话其实说得很明白，赵七七的笑只会让人看了想哭罢了。</p>
什么时候开始，她连伪装都不会了？</p>
这笑容居然会如此的失败，她可还能笑？</p>
王阿婆为赵七七梳洗完毕，便去准备晚饭了，赵七七则是踏出了房门，走出了院子。</p>
踏着小石路，慢慢地往前走去。</p>
残阳如血，染红天边的晚霞。</p>
远处 起伏的山丘上，向阳的草场被落日染成一片金黄，仿佛黄金铺就的稻田，耀人眼目；而背阴的一面却漆黑一团，看不清端详。</p>
赵七七 极目望向远方，天空与大地相接的地方，烟雾蒸腾，灰蒙蒙的一片，景物模糊不清，迷离的淡紫色光影随着日光不断变化，让人觉得这一切都是梦境。</p>
山口处有条杏从迷离的光影中蜿蜒而出。</p>
不过丈宽，不过尺深，清清冽冽，曲曲折折，辗转迂回，不紧不慢地穿过脚下这片开阔的草地，迎了日光向太阳落下的方向蜿蜒而去。那进三步退两步扭扭捏捏地步法，就像一个羞涩的情人去赴黄昏后的约会。</p>
黄昏之约么？那等待它的情人可知它在这里磨磨蹭蹭？可知它这番羞羞答答的心事？</p>
赵七七自嘲的一笑，不过是闲暇出来散散步，也能想这些有的没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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