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将这张照片拿起来,平整地铺开在墙上。
有了线索,他可就懒得管神婆了。
他将照片上的几个字喃喃念出来:“高格……什么公司,销售部全体员工及部分家属合照。”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上面的人,“咦,这不是那个小女孩?旁边的是她妈妈?这照片怎么会在这儿?”
小女孩的藏身之处明明是在31楼,但是这张照片却出现在了20楼……隔这么远,毫无道理啊。
而且……
少年略微古怪地看了看这张照片,突然又看了一眼神婆:“喂,神婆,你有没有觉得……”
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好像长得有点像你?
此外,在那个小女孩的手腕上,就戴着类似于神婆给她的手环。
但是……这不就是噩梦中的事情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张照片上?是巧合,还是说……这个噩梦就是有意在融合这些事情?
一个,混乱而不可理喻的梦境世界?
就如同神婆所说,在这个噩梦中,已经充斥了真正意义上的,疯狂?也就是,不受理性控制、驱使的疯狂?
少年看向神婆。
但是神婆却露出了一种惊惧、可怖的表情。她可能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她的面孔会出现在噩梦中的某张照片上。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她发出一声惊叫,随后颤抖着退缩了两步,目光仍旧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眼角已经开始抽搐,面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
她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压根就没有想到,这可能不过是噩梦用来作弄人的把戏。
她怔了那么片刻,随后猛地转身奔了出去,像是要逃避什么恶鬼一般。她几乎是本能地想到了电梯,这种狭小的、并且是他们刚刚停留的地方,让她感到些许的安全感。
于是她立刻就冲向了电梯间,拼命地按下开门键,然后躲进了电梯里。
当惊愕万分的西装男和少年追过来的时候,他们看到20楼的电梯间里,只停留了一部电梯,神婆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该死!”少年大骂道,“她有病吧!ne的把戏也能把她吓到这个程度?!”
西装男为神婆开脱了一句:“你知道的,神婆在使用了那张道具卡之后,本来就已经变得疯疯癫癫的了。”
少年冷笑了一声,说:“就算这样……亏她还是更高层的任务者。”他用挑剔的目光看了看电梯,突然一皱眉,“她是不是进了20楼停靠着的电梯?”
说完,他就大骂:“操!”
西装男倒是不怎么在意,他耸了耸肩:“这样也好,有人去探探路。”
少年呵地一声:“你觉得她那个状态,能探路?”他摇了摇头,自顾自将那张纸拿出来,随后奋笔疾书,写着写着,他终于提起了正事,“你觉得那张照片……”
*
直播间的观众们关注着神婆的去向,但同时也因为那张照片的存在,而格外一惊一乍。
此刻,林檎和巫见已经离开了16楼。
一方面是因为16楼除了这群幸存者,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值得探寻的线索。
而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林檎秉持着解决噩梦的主人就是解决噩梦这个观点,决心赶紧找到噩梦的主人。
因此,他们决定从16楼开始,往下把每一层都探索一下。毕竟他们已经走完了楼梯,而噩梦还没有重启,说明其余的任务者也还在各自寻找着线索。
有林檎在,巫见自然是瞬间安全感爆棚。
其实林檎本来还想把徐北尽一起带走,毕竟在这个噩梦里,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徐北尽也会有不舒服的时候——除却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的心理困倦。
这种情况让林檎莫名有种想要时刻关注徐北尽的想法,恨不能将其随身携带。
但是林檎又考虑到,既然徐北尽身体不舒服,那就让他好好在16楼休息吧。目前来看,16楼似乎成为了这栋大楼避难所一样的存在。
于是他就与巫见一起离开,徒留下徐北尽坐在那儿,颇为哭笑不得。
不过,徐北尽虽然不说,但其实他心里还是颇为受用的。
有人关心的感觉总是好的。
……徐北尽暗中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林檎温水煮青蛙了。
不过很快,直播间画面里其余任务者的遭遇,就让他将林檎的事情抛之脑后,专心考虑起关于这个噩梦的线索了。
实话实说,尽管当初他透露给牧嘉实的线索,让牧嘉实在这个噩梦成功打出了真结局,但其实徐北尽也不是特别清楚,这个噩梦的真结局,以及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当初他给牧嘉实透露的线索其实非常简单,也就是“16楼是安全区,存在线索”。
毕竟他对于这个噩梦最基础的了解,以及主脑允许他透露和暗示的部分,也就只是这个。
至于牧嘉实究竟如何打出真结局的,他当初也没有直播系统让他作弊,不可能开天眼直接看到。
他曾经和这个噩梦的主人有过一定的交流,但那也是在某些任务者找到了那名窄楼居民,然后将她带到了16楼,随后才在任务者不注意的情况下,产生的一番对话。
他对于这个噩梦的了解,更多在整体,而非细节。
于是,在接连发生了两起“微妙的既视感”之后,特别是在神婆的面孔出现在那张公司合照上之后,他就感到了些许的意外。
这个噩梦……看起来,还挺有意思?
直播间的观众们正在激烈地争论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事不过三,这种现象的出现绝对是有原因的,不可能是巧合!”
“话都被你说完了……但问题是,有什么意义?这要怎么解决这个噩梦?”
“呃,如果一切都是暗示噩梦的结局以及真相的话,会不会是在某种程度上,让任务者们复现当初噩梦的主人的行动,从而暗示他们噩梦的主人的去向?”
“!!有道理!”
“我的妈,新的推理大佬支棱起来了!”
“这么说的话,噩梦的主人就是那个小女孩的妈妈?她的噩梦就是,将女儿带到了公司,但是外面发生了一些事情,她把女儿独自留在办公室,结果一去不复返了?”
“emm细节好像还是差很多的亚子。”
“好像,也不只是这样?女儿的事情可能是造成了她的后悔或者自厌,但是噩梦的核心意象仍旧是恐惧吧?”
“所以她恐惧的依旧是这座大楼?”
“从任务者们遇到的种种场景来看,我可以理解这种恐惧……”
“……谢谢,我又开始恐惧了。”
“你们愧为恐怖游戏直播的观众!”
“话说,北北有什么想法吗?”
直播间前,徐北尽回过神。他其实一直有在看观众们的弹幕,思索着他们讨论的内容,但是他也同样在思考别的事情,导致他有些走神。
不过他还是及时看到了观众们的呼声,思索片刻之后,就将自己正在考虑的问题说了出来。
他说:“我同意刚才那名观众的说法。不过我在考虑的问题是,任务者们进入噩梦的时刻,是噩梦的主人已经经历完了所有的一切,还是正在进行时?
“简单来说,他们是来到了噩梦主人的过去,还是现在?
“如果是前者,那么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应该就是噩梦主人所在的位置;但是,在噩梦中出现了那些带有‘既视感’的事情的时候,就好像他们也参与到了噩梦主人的经历之中。
“而如果是后者,那么他们可能无法立刻找到噩梦的主人,而应当一路搜集线索;但是这同样无法解释,为什么小女孩已经被母亲留下。
“所以更合适的解释就是,这两种情况其实是并存的。
“噩梦中的事情都发生在过去,是噩梦主人的过往记忆。噩梦主人在做这个噩梦的时候,就好像是在重新经历曾经的一切,但是又清楚地知道,这是曾经发生的事情。
“所以,任务者们才可以既参与又不参与。”
徐北尽在话语中暗示了一些线索。
观众们听得似懂非懂。
“好像……有道理?”
“……也就是说,任务者们在某种程度上,‘介入’了当初噩梦的主人的遭遇?他们不是完全地参与,只是偶尔地介入其中,而介入的时间点就是,‘既视感’。”
“任务者在噩梦中,不仅仅只是一个玩家的角色了?”
“靠,我终于明白了。这群任务者就好像在玩角色扮演类的游戏!他们的那些‘既视感’,就好像是参与了游戏的主线剧情!”
“这个比喻还真是简单粗暴且好懂。这游戏就像是那种,在某人的梦境中穿梭,回溯并且重演他曾经遇到过的事情,从而了解并且解开心结的玩法……?”
“……我本来是懂的,但是你一说我又不懂了。”
“?我一直都没懂。我的脑瓜子痛痛。”
“!!!北北说的有道理,我悟了!”
“推理大佬悟什么了,啊啊啊啊快点告诉我吧球球了!”
“咳,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打字。北北说的话一下子就点醒我了。
“我之前就在想,一号电梯里的三名任务者,在20楼发现地面上,有源头位于电梯间的大片新鲜血迹。
“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这就是之前二号电梯的任务者们来过的痕迹?
“二号电梯是在21楼发现的地面上有干涸的血液,随后往上了一两层,发现了血海,然后又往下了一段,将电梯里的血水倒出去。
“如果他们第二次去的地方,就是21楼下方的20楼的话,那么电梯运转的时长差不多的问题,也就可以解决了。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任务者们其实就是在‘创造’出这个噩梦中的场景;而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按照北北的话来解释,或者所谓的‘角色扮演游戏’,任务者们就像是在参与‘主线剧情’的话,那么一切就都可以理解了!
“电梯的楼层按钮按下之后,去往的楼层是完全随机的——这是表面上的推测。如果电梯去往的楼层,就是按照噩梦的主人的行踪顺序,来确定的呢?
“噩梦主人的行踪,就是他们的‘主线剧情’,是他们的路标,而电梯里的楼层按钮,对于实际上他们去往的楼层,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实际上要按照顺序去12345楼,那么不管他们是按五四三二一还是二四五三一,最终去往的都是12345楼。而这‘12345’,就是噩梦的主人当初的行踪。
“换言之,所谓的电梯按钮按下去会完全随机,实际上就是一个混淆视线的假象!哪怕他们随便按,实际上他们会去的楼层,也是不会变的,是‘命中注定’的。”
说到这里,许多观众都恍然大悟,就连徐北尽也觉得思路被理清楚了不少。果然,有个人一起思考、对话,还是有很大的帮助的。
实际上,就在刚才,少年的话也提醒了他。
噩梦在本质上仍旧是一个数据化的游戏,所谓的“完全随机”,仍旧是伪随机。
况且,噩梦本身的逻辑导向肯定是要任务者解决这个噩梦,因此,任务者所看到的、所经历的事情,必然有其意义所在。
而如果是“完全随机”,那就很难控制玩家的实际遭遇。从这个角度来说,《逃出生天》这款游戏,与现实中的其他游戏,也大同小异。
基于这个逻辑,任务者在噩梦中遭遇的一切都是有其目的的,那么他们到目前为止的经历,也就不可能是“完全随机”,必然有一些规律。
而这个规律,如果套用上噩梦本身的故事,那么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或许他们的经历,也就是噩梦的主人曾经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