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于是这人又轻柔地把臂弯中的任鹏飞放回床上,深怕碰伤他不久前才拆线的伤口。
任鹏飞随这人的身影望去,只见靠近门口边的一方小几上正架着一个红泥小炉,炭火绿如靛,架在上头的是一个砂锅,用湿帕子包住打开锅盖,一碗棕黑的药汁正隔水温着。
碗被拿起后端到床边,却不是直接递到任鹏飞手上,只见碗沿贴近一双珠润檀口,轻启唇后含入一口试试温度,觉着尚可便又放下碗,小心翼翼扶着床上的任鹏飞起身,让他的头轻轻落于自己臂弯处,遂才端起一旁的药碗,贴到他唇边。
不用勺子,就这么对着嘴倾斜碗,任药汁缓缓流入任鹏飞口中。
这是任鹏飞要求的,喝苦药,就应趁热时一口气灌下,一勺一勺地喝,堪比钝器一刀一刀地割,苦口不说,还难受。
于是这一碗略有些烫嘴的药,不过眨眼工夫就见了底。
任鹏飞大量失血体虚,四肢冰凉,喝下这么一碗暖热的药汁,顿觉舒畅许多。
「鹏飞,饿了么,要不要吃点东西?」放下空碗后,扶着任鹏飞的人又柔声问道。
任鹏飞依旧点头,「好。」
他这次不再放下怀中的任鹏飞,而是侧过身,只手打开一个保温漆盒的盖子,取出一个碗,碗中的东西清澈晶莹,还有几颗红红的果子混于其间,格外诱人。
这是一碗薏米红枣熬成的粥,放了些许冰糖,入口绵软清甜盈齿,最适宜失血体虚之人吃。
药与药膳是青青配的,干活的自然是哑姑,江颖不是不想帮忙,而是女儿嫌他只会添乱,吩咐他看好甫出生十天的弟弟和父亲便算帮大忙了。
于是他才会如此悠闲地顾着小小嫩嫩的儿子,看着产子后需要大量的睡眠来补充体力的任鹏飞。
粥是温的,和喝药不同,这次江颖拿着小匙一口一口喂着仍不宜动弹下床的任鹏飞。
期间,两人不言不语,明媚的阳光照着,屋中没有一处阴霾。
一碗粥尽,江颖问他还要不要再吃点别的?
任鹏飞摇头,「够了。」随后又道,「我想看看孩子。」
江颖放下他过去把含着小拳头睡得正香的小鬼抱来放在他身边,任他细细地打量,时不时伸手碰碰粉嫩的小脸蛋,捏捏还没有肉的小拳头,然后低头亲亲他的额头,脸上眼中,尽是温情。
「真好。」江颖一瞬不瞬望着,情不自禁喃喃。
任鹏飞抬头朝他浅浅一笑,握住他的手,一起看着他们的孩子,半晌感慨:「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头一天时,皱皱的像只猴子,现在长开后,好看多了。」细看之下,能看出些许熟悉之感,这眉眼,还有这薄薄的唇,像极了身边这丰神玉秀之人。
江颖随口问道:「青青那时也是这般?」
任鹏飞闻言一愣。
江颖见此,疑道:「怎么了?」
任鹏飞苦笑,如实告知,「那时……以男子之身怀孕生子,觉得逆天乱纲,心里一直,不认同。青青出来后,直至离开万恶谷,我都不曾去看过她一眼。」
江颖无声地握紧他的手。任鹏飞叹息,「我欠青青这孩子良多,如今她这般早慧内敛,多半也在我,若不是当年我狠心丢下她不顾,事情也不该是现在这一模样,她也不会到现在都不认你……」
江颖坐上床边,把孩子抱于怀中,伸手轻拥一脸愧悔内疚的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半晌后,只道:「不必自责,这都是天意弄人。」
的确天意弄人啊。任鹏飞垂眸看着孩子,心里仍是不好受,毕竟一半是天意,一半是人为,若不是起初他太过刚愎太过顾忌,一切或许都不会如此。
见他仍未展颜,江颖轻抚他的肩,轻言哄慰,「日子还长,我们可以慢慢弥补……」
其实在得知青青是自己女儿时,江颖真的庆幸,庆幸自己在京城那一夜,终究下不去手夺了这孩子的性命,要不然他对任鹏飞这段感情决计不会有守得云开这一日,更会因此而悔恨终生。
听得江颖的一再劝慰,任鹏飞也不再为此伤神,想到同样是在此地,同样是这间屋子,同样以男子之身生下孩子,心境却截然不同。抬头看着江颖含笑的玉颜,低头看着孩子粉嫩的睡脸,再看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心情霍然开朗。
原来,万物皆由心,争得更多,缠缚越多;看开之后放手,不是真的失去,拥有的是之前从未有过的轻松快意。
放下心中的束缚,任鹏飞展眉轻靠于他怀中,看着沉睡的孩子,说:「颖,给孩子取个名字。」
「我取?」
「你取。」任鹏飞肯定地点点头,「我给了他肉身,你就给他一个伴随一生的名吧。」
江颖笑着吻上他的额,「那孩子随你姓好不好?」
「为什么?」
「我不喜欢聂这个姓。」或许是因为生父留下的是太多的不堪,连带的这个姓也不怎么讨喜了。
任鹏飞心有所悟,「那就姓江吧。」
江颖很是不解,「为什么不能同你姓呢?」
任鹏飞摊掌与他的手十指交缠,眼睛含笑,点点星光,「我想让人一听他的名字,就知道是你的孩子。」
「鹏飞……」江颖手上用力,十指之间再无空隙。
「如是这样,那就叫江鹏罢,这样听到这个名,别人就知道他是咱们孩子。」
「江鹏。」任鹏飞喃喃念,然后颔首,「就叫江鹏。」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江鹏一天一天长大,两个傻傻的父亲,由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能够娴熟地给孩子喂吃食洗澡换衣服。随着孩子的成长,原本静谧的万恶谷也变得热闹许多,感染得一向冷淡的青青表情也多了不少。
江鹏周岁的时候,他那个早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