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痒,好痛——
他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只是下意识的伸手抓挠着脖子,却没发现自己的动作有多用力,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不算尖利的指甲狠狠的刮过脖子上的皮肤,活生生的在脖子上抠出四条鲜红的血痕来,顿时鲜血横流。
“你的脖子怎么了?”
邹道长觉得不对,一把抓住他的手,凑近看他的脖子。
方圆眯着眼睛,有些焦躁的道:“不知道,突然就觉得很痒,而且好像脖子这里烧起来了一样,很烫。”
邹道长紧紧盯着他脖子那一片,表情很可怕。
方圆心中有些觉得不对劲,问:“师父,我脖子这里怎么了?”
邹道长:“……”
他老人家没说话,只是表情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啊!”
突然,旁边大壮传来一声惨叫。
方圆扭头,就看见大壮疼得在地上打滚,一边伸手使劲的抓挠着自己脖子上的皮肤。
大壮全身的皮肤变得通红,就像是下了热水滚了一圈一样,而他皮肤上,隐约能看见薄薄的鳞片若隐若现,而他脖子那片的肌肤,密密麻麻的鳞片几乎覆盖了他整个脖子,一眼看过去,简直让人头皮发麻,密集恐惧症都要烦了。
那种鳞片像是鱼鳞一般,随着他的皮肤扭动,晃动出不一样的光泽来,竟有种流光溢彩的绚丽。
大壮像是疼得狠了,在地上不断的翻滚着,一只手使劲的抓挠着脖子上的鳞片,脖子被他抓得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的。这些鳞片大概是刚长出来,还嫩着,被他连肉带鳞片的挖下来,甩落在地上,血也跟着滴落在地上。
他是一点没留余力,那力气几乎要把脖子上的肉都给挖下来了,但是很快的,那片斑驳的皮肤上又长出同样的鳞片。
大壮嘴里发出痛苦的声音,“嗬嗬嗬——”
就像是干裂的嗓子吐出的一点气音来,让人害怕下一秒他就再也不能喘出气来了。
方圆脸色惨白,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手下的肌肤像是刚生出来的一样,十分的敏感,甫一摸上去,他整个人就忍不住颤了颤,旋即感受到的便是手下那滚烫的温度,以及皮开肉绽一般的痛苦。当然,这些只是痛,而脖子里边,却传来一种呼吸不过来的干渴。
“嗬嗬嗬……”
他终于明白大壮嘴中为什么会发出那样的声音了,嗓子干裂,像是要撕裂出血来。
像是有火在皮肤上灼烧,灼痛滚烫,又像是嗓子眼那里有一团烈焰烧了起来,烧得他完全不能呼吸,就像是整个人失去了水分,只能瘫软在地上。
就在方圆觉得自己是不是要这样死去的时候,只听哗啦一声,一盆水倒在了他身上。他的身体无意识的抽动着,恍惚中恢复了意识。
水流滑过滚烫的皮肤,终于让身上烫人的温度降了下去,在水倒下来的时候,水与皮肤相接,方圆恍惚中以为听见了水汽蒸发的声音。而干裂的嗓子,有了水分的滋养,也终于没那么难受了。
整个人就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样。
“咳咳咳——”方圆剧烈的咳嗽着,勉强从地上坐起身来。
旁边,大壮身上也同样被浇了一盆水,此时恹恹的躺在地上,几乎都没出的气了。
方圆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抬了出来,他看向自己的师父,问:“师父,我这是怎么了?”一开口,声音更是哑得不行,难听至极。
邹道长面沉如水,道:“你中了鲛人的诅咒。”
方圆猛的瞪大眼睛。
鲛人的诅咒,他自然是知道的,一想到被诅咒的那些人,他便浑身发颤,着急的道:“我又没有使用那颗鲛珠上的力量,为什么会被诅咒?”
他只有一次用过,就是将鲛珠放进水里,想要将鲤鱼精吸引过来,可是那也不算是使用鲛珠的力量,他就只是单纯的把鲛珠放在水里而已,所以,为什么他还会被诅咒?
“师父,师父——”他看向邹道长,“师父,您救救我,我不想死。”
邹道长烦躁的在原地转了两圈,才扭头对他们说:“你们跟我过来。”
他带着方圆他们去了后边,后院有一条地道,他将地道打开,带着两人下去。
地道蜿蜒往下,越往下走,温度越低,头顶嶙峋的石头上有水滴滴落下来,砸落在人的肩膀上,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等到了最底下,寒意更重,像是入了寒冬腊月,温度大概已经逼近零下了,但是底下的水滴却没凝固,仍然能看见水滴滴落下来,发出吧嗒的一声。
四周的石头上长着一种会发光的菌菇,圆溜溜的,像是天然的灯泡,而在那些石头上,则有一种荧光粉末的东西,因此底下即使没有光线,却也仍然看得清楚脚下的路。
等走了十几分钟,他们耳中传来了哗啦啦的水流声,然后绕过一个拐角,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只见一条漆黑的河流从远处滚滚流淌而来——底下竟然有一条暗河。
暗河中水势汹涌,明明只是一条不过三米宽的河流,生生却有一种哐狂狼怒涛的气势,水流冲刷着两侧的石头。无边的水汽蔓延过来,像是冰凝的水珠,庞然的阴气充斥着这个地方的每一个角落。
方圆和大壮不是第一次下来了,但是每一次下来,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样,那无处不在的阴气,让活人觉得格外的不舒服,而且最近,这些阴气越发重了,头顶滴落下来的水滴,只见落在地上立刻就化作了一团黑气,那便是成了实质的阴气。
方圆很多次都忍不住去想,也许,他们真的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不属于人类的世界。
这条暗河不知道从哪里流淌而来,也不知道流淌去何处,在它两侧的岸边,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地洞,进到洞里去,便见里边有无数分叉,像是通向不同的地方。
邹道长熟门熟路的走向一个分叉,然后末端又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洞穴,里边石头上布满着荧光粉一样的细碎光点,而在一旁,几朵巨大的发光的蘑菇挤挤攘攘的挨在一起,圆鼓鼓的几朵,有种透明的质感。
此时,这些黑暗中的生物,成为了唯一的光线,虽然不够明亮,却也堪堪让人看得见角落里的人。
那是一道黑影,就盘腿坐在靠墙的石床上,他像是与身后的石壁融为了一体,身形模糊,身材像是很瘦弱,又像是很高大,无处不在,似乎存在于这个洞中的每一个地方。
“无影大人……”邹道长俯身叫了一声,语气恭敬。
方圆和大壮两人没说话,只是垂下脑袋,完全不敢抬头去看。
脖子处的温度仍然迥异于其他地方,仍是一片滚烫,火烧火燎一般的灼痛,而且更要命的是,不仅仅是脖子,他身上的其他皮肤,似乎也开始长出鳞片来了,速度很快,不过走到这里,他手背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鳞片了。
“有什么事吗?”一道模糊的声音响起,就像是在人耳边说出来的。
邹道长无奈的道:“我的这两个徒弟原本去b市捉那只鲤鱼精,没想到鲤鱼精没捉住,却中了鲛人的诅咒,不知道大人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开这个诅咒?”
洞里没人说话,方圆低着头,看见自己淡淡的影子落在地上。
只是突然,他的影子蠕动了一下。
方圆瞪大眼睛,看见脚下的影子挪动到他身后,旋即从地上站起来,逐渐长高,最后变成一道漆黑的影子。
“的确是鲛人的诅咒。”阴冷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方圆身体一动不敢动,僵硬的站在原地。
呼……
漆黑的身影像是融化一般,又铺在了地面上,再次形成了方圆的影子。
“鲛人的诅咒无药可解,我也没有办法。”虚渺的声音再次响起。
邹道长急急的道:“大人您想想办法吧,不然……不然问一下玄先生……”
“嗯?!”带着威胁的一声冷哼。
邹道长垂下脑袋,脑门上冷汗滚落,道:“我这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就这两个徒弟,他们两个要是没了,我也就没什么使唤的人了啊,您帮个忙吧。”
无影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
邹道长说:“为了玄先生的大业,我可是一直矜矜业业的。”
“……我试一试。”无影终于松口。
闻言,邹道长猛的松了口气。
无影双手结印,开始联系玄先生,很快的,便见一道身影出现在空中。那道身影周身蒙着一层白雾,看不清样子,只能看见是一个男人,此时他开口: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玄先生!”无影和邹道长不约而同垂下头去,不敢直视对方。
邹道长走上前两步,道:“都是我这两个不孝徒儿……”
他将事情简单的说了,末了苦着脸道:“他们两现在中了鲛人的诅咒,身上已经出现了鳞片,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变成那种不人不鬼的怪物了!”
玄先生道:“那只鲤鱼精被人抓走了吗?倒是可惜了。”
当初他初见那条鲤鱼精,便发现那条鲤鱼精身上带着淡淡的功德以及信仰,一只小妖怪,连人形都还没化出来了,若是多加修炼,日后信仰滋养,必定能成为大补之物,对他的身体也大有益处。
因此,他才会传授它信仰修炼之法,倒是没想到,竟然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
想了下,他说:“让他们两上前来,我看看他们的情况。”
闻言,邹道长心中大喜,连忙让方圆和大壮两人上前一步来。
玄先生……
他们两人往常只听说过无影大人的名字,却从来没见过亲眼见过,此时面对着对方,心中避免不了有些但颤心惊。
“鲛人的诅咒啊。”玄先生沉吟,道:“鲛人自来是很神秘的一族,他们受着上天的宠爱,诅咒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他们的诅咒,除非只有他们愿意解开,这世上没有其他的办法解除这个诅咒,就连我也没办法。“
邹道长面露急切之色,欲言又止。
方圆心中更是发苦,垂头丧气的。
玄先生想了想道:“倒是可以让你的徒弟服用鲛人的血肉,说不定会有一点延缓的作用,减轻诅咒发生之时的痛苦。”
邹道长忙点头,道:“我知道了。”
玄先生道:“以后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不要联系我……等等!”
他的声音突然抬高,虚幻的身影猛的出现在了方圆身后。
“你们带了什么东西过来?”他问。
方圆浑身僵硬,道:“我,我不知道……”
玄先生的目光落在他的衣领上,突然伸手,抓住他领子那里露出来的一点白色,一张细小的纸屑出现在他手中,很小的纸屑,看上去平平无奇,就像是最普通的一张碎纸。
“你们带了不该带的东西……”玄先生声音低沉。
他这个态度,其他人哪里不知道这纸屑有猫腻,邹道长看向方圆,惊怒质问:“这是什么?”
方圆脸色惨白,伸手摸了摸领子那里,道:“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这东西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上的。”
玄先生抓住纸屑的手握住,道:“不怪他,就连我也才在刚刚的时候察觉到,把这东西放在他身上的人修为绝对不比我差。”
闻言,在场之人都是一惊。
玄先生鬼神莫测的本事他们是知道的,对方的实力如果不比玄先生低……那么到底有多厉害?
此时,远在b市的地方,姜叶歪歪的靠在椅子上,手指突然弹了一下,同时嘴中发出轻轻的一个声音:
“砰!”
砰!
细小的纸屑猛的炸开,掀起一股巨大的气浪,将洞里的人直接撞开,身子狠狠的撞在墙壁上,顿时气血翻涌,嗓子眼冒出一股腥味来。与此同时,距离此处在很远的地方,一道身影猛的坐在仰倒在椅背上,放在一侧的手,手心开裂,滴滴答答的往下流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