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说多错。
“这么说,你明知道熙贵仪怕水,还强迫她参与进来?”赵峋看着失仪的敬妃,嗓音平静的道。
这是皇上要发火的前兆,他越是生气,表现出来的就越平静。
敬妃终于慌了,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
“皇上明鉴,妾身并没有强迫她,熙贵仪自己点了头的。”她抓住了赵峋还沾着泥水的衣角,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皇上,请您相信妾身!”
赵峋目光霍然变得犀利:“难道非要把人按到水里,才算是故意?”
“朕的后宫中,不允许有这样伤人性命的事发生!”
听到他的话,在场的人俱是心中一惊。
上一次宫中出现溺水事件,还是先帝和贵太妃的九皇子,被发现淹死在池塘中。
先帝宠爱九皇子,自是悲痛至极,可调查后,最终只定为九皇子失足落水。当时服侍九皇子的人要被杖毙,却被贵太妃忍着悲痛劝了下来。但御花园中有关的宫人,畏罪纵火自-焚。
“敬妃,朕希望事实真相如你所说一般,真的是一场意外。”赵峋垂下眸子望着她,目光一寸寸冷下来。“无论查到谁,朕都绝不姑息!”
满屋子的宫妃们连张皇后在内,全部噤若寒蝉。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她们谁都承受不起这个后果。
“妾身等谨记皇上的教诲。”张皇后率先站出来,恭声回应道。
郑贵妃也垂着眸子,带着宫妃们表态。
这件事,怕不会轻易揭过去。
***
当阿妧睁开眼时,外面有日光将房中映得很亮。
房中很是安静,她侧过了头,看到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正坐在对面的榻上。
赵峋手上拿着折子,神色专注的看着。
光影落在他如刀削般的英俊侧脸上,给往日那深不可测的威仪中,又添了一点温和之色。
阿妧恍惚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中。
她静静的望了他一会儿。
赵峋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起初还以为是他的错觉,等他侧过身去看时,竟真的是阿妧。“醒了?怎么没叫朕?”
他从合上折子,从榻上走了过去。
“还难受么?”赵峋到了阿妧的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的脸。
阿妧摇了摇头,下意识的在他还沾着墨香的手掌上蹭了蹭,那模样格外乖顺,让人心疼。
“崔海青,让李太医过来。”赵峋抬高了声音,对外吩咐道。“朱蕊,把熙贵仪的药端来。”
她一醒过来,凝汐阁中顿时开始忙碌。
朱蕊和茉香端着温水和药来,青梅去准备膳食,虽是皇上吩咐了崔总管去请太医,但桂兴机灵,主动说他去,一溜小跑的往太医院去了。
阿妧身上没什么力气,朱蕊给她垫了两个大迎枕,她都差点滑下去。末了还是朱蕊扶着她,让青兰端着托盘。
她喝了两口温水润喉后,茉香送来了药。
“朕来。”赵峋接过了茉香手中的药碗,亲自给阿妧喂药。
纵然阿妧再精疲力竭,还是能拿得动汤匙的。
她想接过来,却被赵峋阻拦。赵峋的态度很坚决,舀起了一汤匙的药,自己试了试温度,送到了阿妧唇边。
阿妧向来怕苦,这次许是因为喂药的人不同,她喝得格外认真。
眼看已经喂进去半碗,阿妧先是红了眼圈,之后眼泪就吧嗒吧嗒的落下来。
“这药很苦?”赵峋皱了皱眉,道:“青兰,去给拿两块糖了。”
见阿妧泪止不住的掉,他放缓了声音,用哄大公主的语气道:“吃了糖就不苦了。”
赵峋话音未落,阿妧却哭得更凶了,以至于赵峋不得不将药碗交给茉香,只专心去看阿妧。
听人说过阿妧今日的遭遇后,她如今的反应也能理解。她那么怕水,在莲池中苦苦挣扎了许久,最后还险些沉下去,自是惊魂未定。
正当赵峋想着如何好好安慰她时,阿妧抽噎着开了口:“皇上,妾身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胡说八道!”赵峋下意识的反驳,语气有些凶:“你好好的在朕身边,哪里就见不到了。这不吉利的话,往后不许再说了。”
“妾身记下了。”见赵峋有些不高兴,阿妧眼神怯怯的,她乖巧的点头道:“皇上别生气,妾身不会说了。”
知道她今日委屈,明明想哄一哄她,竟对她发了火。
赵峋定了定神,让朱蕊起身,自己坐到床边,揽住了她。他叹气道:“是朕不好。”
向来尊贵威仪的天子竟跟她低头,阿妧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旋即她趴在他怀中,抽噎着再次哭起来。
比起往常的克制,阿妧这次倒像是要将一生的伤心都哭出来似的。
李太医再次赶来时,听到里面的哭声,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哭声是女子的,应该是熙贵仪。
“乖,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这是皇上的声音。
熙贵仪的身体最要紧,他望向崔海青,等他通传一声。
“皇上,李太医来了。”
听到声音,阿妧忙收起了眼泪,还用帕子擦干泪痕,仿佛怕被人笑话似的。
李太医也闻弦知雅,装作没看到熙贵仪那双泛着淡粉色的已有些肿胀眼皮,请安后上前替阿妧诊脉。
“您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需要修养上一段时日。”李太医对阿妧道:“贵仪,您今日可能会发热,除了汤药外,还要多进些姜水。”
阿妧点点头,她声音还有些沙哑:“劳烦李太医了。”
李太医又带了些补身体的丸药来,交给了朱蕊,告诉她服用的方法。
正当李太医想要告退离开时,赵峋扶着阿妧躺下,让朱蕊继续服侍她喝药,将李太医叫了出来。
“从现在开始,好好给熙贵仪调理身子。”赵峋强调道。
这些日子,一直是他研究熙贵仪的解毒之法,也禀告了皇上。至于补身体的药方,他早就拟了出来。
值得皇上特意再强调的,只有那张禁用的药方。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熙贵仪生个孩子。
李太医心中微愕,面上却没露出半分来。
“臣,谨遵皇上吩咐。”
等赵峋回去时阿妧已经喝完了药,面上显出几分病容来。
“皇上,妾身已经没事了,您还是早些回福宁殿罢。”阿妧已听到朱蕊说,从她被抱回来到现在,皇上一直都在凝汐阁陪着她,没有离开。
这份体贴和关心,足以让后宫中醋海生波。
赵峋想到纪云益那里差不多有了眉目,便准备先回福宁殿。
“阿妧,朕还有事,晚些时候来看你。”赵峋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好好休息。你放心,朕绝不会让你平白受了委屈。”
阿妧听罢,强忍着没有再落泪,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
皇上陪熙贵人到晌午,才回了福宁殿。听说皇上回去后,立刻传了负责调查的纪云益过去,后宫中都看到了皇上的态度。
这是要为熙贵仪撑腰了。
畅春阁。
借着去看望落水舒婕妤的名义,敬妃去了舒婕妤宫中。
敬妃才到,便让服侍的人全都退了下去。
舒婕妤心中惴惴,不敢阻拦。
“你这个蠢货!”敬妃满面愠色,毫不留情的厉声道:“你不是跟本宫说万无一失,如今倒让本宫背上伤害熙贵仪的罪名!”
舒婕妤不明所以,起身委屈的道:“娘娘这是何意,妾身竟不明白……”
“你跟本宫保证,只是教训她一番,让她吃些苦头,怎么到了皇上口中,竟变成要淹死她?”敬妃越想越是心惊,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你是不是想趁机置她于死地?”
舒婕妤听这话不好,忙跪在地上。
敬妃将今日在凝汐阁的话都告诉了舒婕妤,等着她给自己解释。
“娘娘,妾身不敢!”舒婕妤慌忙解释道:“您知道的,妾身只是想安排熙贵仪落水,她身边也有识得水性的船娘,至多是让她呛几口水——”
敬妃满是不信,审视的目光在舒婕妤身上来回打量。
“娘娘,妾身为了万无一失,连自己都跌下水去,皇上怎么会怀疑到咱们身上?想来是熙贵仪告状,说那日您提议去游湖。”舒婕妤替自己辩解:“无论怎么查,都只是个意外!”
太多的巧合撞在一起,便不是意外。
“你当真没想趁机要熙贵仪死?”敬妃在赵峋身边已有两年,对他还是了解的,所以并不敢自己动手害死阿妧。
舒婕妤磕头不迭。
“请娘娘相信妾身,便是借妾身胆子,妾身也不敢!”她赌咒发狠道:“若妾身有半句虚言,情愿承受天打五雷轰!”
既是她已经发了毒誓,想到她谨小慎微的性格,敬妃倒也信了她的话。
“娘娘,您说熙贵仪会不会是装出来的?”舒婕妤小心翼翼的道:“妾身也落水了,并没有那样严重。”
敬妃冷笑一声,道:“你落水多久,她又落水多久?甚至她还险些沉下去,要了她的小命!”
阿妧虚弱,不是能装出来的。李太医只听命于皇上,自然不会为阿妧遮掩。
皇上动了真怒,想来阿妧的情况不容乐观。
“或许真的是意外,她被水草缠住了脚。”舒婕妤试探着道:“那样一来,便再无痕迹……”
听她说到这儿,敬妃冷冷的道:“本宫就不该听信你这愚蠢的主意!你记清楚了,若一旦事发,是你自己嫉妒熙贵仪,得知她怕水后,想要捉弄她。”
“你只求了本宫一件事,就是央着本宫提议划船游湖。”
敬妃的话不好,舒婕妤慌忙去抓她的裙摆。“娘娘,您不能见死不救,妾身也是为了您才……”
“本来这就是事实,一切都是你为了讨好本宫所做。”敬妃高傲的抬起下巴,道:“你该知道,皇上正用着本宫的哥哥,不会对本宫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