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
张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段平道:“不管有没有可能,事实就是如此,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所谓最坏的打算,便是尚家派兵相助,那么他们在这里和宁王玩阴谋诡计那就是个笑话。
“可是这批粮有大用,不能销货。”
张峰脸色沉沉,“那就运走。”
“但商队手里还积着货,没那么快腾空出来。”
这不行那不行,张峰冷笑道:“凉王,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在关心货?”
“不关心能成吗?商队都是千里迢迢冒着风险过来,一年也走不了两趟,不出货,他们喝西北风去?太爷,这不是我说了算的。”段平冷静地说。
拒绝之意分外明显,他们胡人虽然接受了跟张家联合,却没打算牺牲自己的利益。
两人走到了门口,张峰看了看周围,见段平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跟他掰扯,如此不知轻重缓急,差点气得破口大骂,但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最后张峰低声道:“那这批货,由我们张家吃下。”
闻言段平眼前一亮:“这当然可以,我回去之后便与诸位长老商议,想必他们不会拒绝。”
此刻门口已经备好了马车,张峰冷哼一声,甩了袖子,在张达宇的搀扶下上了车,只是忽然他似乎有想到什么,回头锐利的目光盯着段平:“要么将粮就地销毁,要么就运走,三天之内必须办好!”
说完,他就进了马车,车夫摇了铃,长长的马鞭一甩,马车便前进离开了张府。
段平看着车马的背影,眯了眯眼睛,“老狐狸,这么着急。”
*
夜慢慢深下来,方瑾凌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册话本正打发时间。
紫晶走过来道:“少爷,热水已经备好了。”
方瑾凌抬起头,合上话本笑着:“我都快一个月没有好好地洗上一次澡,身体都快发臭了吧。”
“那今日您可以多泡一会儿,去去寒气。”
“嗯。”方瑾凌吸了吸鼻子,鼻子堵塞真是难受极了,他一边脱衣裳,一边问,“长空回来了吗?”
“还没呢,您让他关注着知州府的动静,他不敢懈怠的。”
刘珂带着人亲自去围了知州府,找卢万山留下的证据,如果顺利,那么对付张家就会更容易。
可若是不顺利……他皱了皱眉,心底有些不安。
紫晶帮着方瑾凌脱去外裳,将他正要解中衣的时候,忽然停了手说:“我得去找大姐。”
方瑾凌重新穿好衣裳,披上披风,紫晶打着灯笼带他去了尚初晴的屋子。
“大姐姐。”
方瑾凌一敲门,里面便传来一声,“进来吧。”
推门而入,方瑾凌意外地发现尚初晴并未歇息,而是在整理着装,由着亲随给她绑袖口系绳,一副即将外出的打扮,而且拿过了剑。
“大姐姐,你这是……”
“我出去一趟,想来想去,张峰不会眼睁睁地由着宁王翻找知州府,拿到足以指正他的证据。很有可能,双方在今晚会起冲突。”
尚初晴的话跟方瑾凌简直不谋而合,他匆匆而来也是因此,他快速地说:“宁王一千兵力,二姐带走一部分去了胡坊,另一部分随四姐助赵秀才整理粮仓,驿馆留了一些,真正在他手里的其实不足五百人。”
尚初晴点头,“所以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张家豢养的私兵至少也有两倍数,哪怕今日带去同样多的人,宁王照样吃亏。”
方瑾凌问:“大姐直接去知州府吗?”
“对。”
“不如改道先去胡坊如何,将那批流民带上,连同二姐带去的兵也能收回来,有这些兵力支持,张家就不敢太过放肆。”方瑾凌建议道。
尚初晴闻言笑起来,摸了一把方瑾凌的脑袋,“凌凌,你身体虽然弱地跟小鸡仔一样,不过尚家人用兵的头脑还是有的。放心,已经让未雪去找稀云了,我们在知州府会合。”
方瑾凌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多虑了,姐姐想得周到。”
“赶紧回去歇着吧,余下的交给我们就好,乖。”尚初晴说完就出了门,带着亲随上马离去。
深夜,寒冷,尚家的女儿却仿佛早已经习惯。
方瑾凌看着,心终于能够放下来,回头道:“走吧,紫晶,我去泡澡。”
第77章 搜查
知州府中庭
此刻的知州夫人张氏冰冷地看着面前举着火把的士兵,将目光对准了刘珂,脸色犹如寒霜,“宁王殿下,深夜到访,您这是想干什么!”
刘珂正忙碌着观察着整个府邸,没空说话,于是边上的小团子喝道:“卢万山勾结匪徒,残害无辜百姓,自是按律抄家。”
抄家?
张氏红肿的眼睛皱缩,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怒火烧,“外子已经伏诛,尸骨未寒,诸位难道也要我们一家老弱也要吊死在这里,才甘心吗?”
好端端的知州,说没就没了,还被按着那样的罪名,连衣冠冢都没有立。张氏本想要父亲帮忙讨个说法,没想到张峰直接让她罢手不说,还让她尽快整理知州府,给罪魁祸首藤地方!
这已经让养尊处优,说一不二的张氏屈辱极了!此刻竟然还要将她看押,当做囚犯一样,堂堂张氏嫡女她如何受得了?
“宁王,你这是欺负孤儿寡母,还有没有人性!这么做跟你口中的罪人卢万山有什么区别?”
这个指责就有意思了,连同边上的士兵都纷纷侧目。
刘珂终于将视线收了回来,惊奇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张氏,“人性?本王寻思着已经很有人性了。”
张氏的眼睛瞪大。
刘珂啧啧两声,上下打量道:“你丈夫是知州,你出自雍凉最大的世家张氏,怎么也不该如此无知呀?满门抄斩的罪,女人,你跟本王说什么吊死不吊死的,我告诉你,迟早都要死,你想自缢,本王准了,一家老小自戕去吧。”
张氏气得浑身颤抖,一双眼睛仿若喷火,若不是周围士兵虎视眈眈,她都想要挠上去。
然而这时身后有人拉住了她,一回头却是段平的夫人。
张氏是卢万山后头娶得继妻,儿子和女儿都还小,而段平的夫人,卢万山的长女乃是前头的妻子所生,今日她也回来了。
继母女本是互相看不顺眼,可如今也顾不得的那点恩怨,她往前一步柔声道:“宁王殿下,妾身知道我爹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可是旁人再如何憎恶,作为亲人总是难忍悲伤的。”
卢氏红着眼睛,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一副柔弱哀伤的模样。她没有西北女子的爽朗高挑,倒是有江南女儿的娇小柔美,如水的眸子望着过来,“国法无情,就算问罪我们一家老小,我等亦不能反抗,也无力反抗,只是满屋子女眷弱小,恳请殿下怀有仁慈之心,过了这个晚上可以吗?妾身感激不尽。”
她带着莹莹泪光,福了福身,露出姣好的身段,哪个男人见此不软了心肠。想到段平除了她就没有别的妾室,倒也并非只是做给岳父卢万山看的。
张氏原本最讨厌这个卢万山长女的惺惺作态,一副我见犹怜的娇花样,说句话都要酥了男人的骨头,可如今她却是希望这招对宁王管用。
可惜,刘珂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白花,这让他想起落英殿的那个女人,早些年还没当上贵妃的时候也是这个调调,还有搅得云阳侯府不得安宁,以至于方瑾凌没了爹的杨氏女,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故作柔弱,实则满腹心机,让人反胃。
刘珂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跟看到了瘟神一样。
而这一步让卢氏心生希望,目光更加凄美,带着欲拒还迎的娇羞,丝丝勾人,小团子见此缩了缩脖子,心道这女人作死。
果然就听到刘珂满脸嫌弃道:“都有夫之妇了,能不能别这么放荡,没见过男人吗,露骨给谁看,秦楼楚馆的女人都比你安分。”
卢氏闻言表情顿时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刘珂。
“还看,眼睛垂下去,本王是你随便能看得吗?懂点规矩,大晚上真是瘆得慌。”
周围响起哧哧的笑声,士兵们一个个放肆的眼睛在卢氏身上瞄,好像要扒了她的衣裳一样,让她满脸羞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
“看什看,没见过女人啊?”没想到刘珂骂完了卢氏,回头又是对自己的兵训斥起来,于是一个个都肃容站立。
刘珂不想多耽搁,喊道:“罗云!”
罗云走进中庭,抬手禀告:“殿下,府邸都已经包围了,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好,看好这些人,其余给本王进去搜!一丝一毫,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特别是书房,卧室,本王不信卢万山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是!”罗云立刻带领士兵,举着火把冲向了府中各处。
“夫人……”管家担忧地唤了一声被下人们护在中间的张氏。
张氏定了定心神,“没事,老爷死都死了,也不怕搜查,大不了,我们下去陪他。”她说的义正言辞,但是紧紧搂着儿女的手却微微在颤抖,视线频频望向门口。
至于卢氏,手指甲嵌着手掌心,咬着唇默默地回到了张氏身边,眼神阴郁,心说今日屈辱,必来日讨回……
可是突然,刘珂看着她们道:“团子,爷记得咱们也带了不少侍女一同来的吧?”
小团子回答:“正是,小少爷还特地问尚夫人和尚将军借了几位身手了得的姑娘给您呢。”
“我家凌凌想的就是周到,脑瓜子转的特别快,聪明的紧。”刘珂忽然没头没脑地夸奖起方瑾凌来,“让她们过来。”
小团子疑惑地去喊人。
只见清叶和拂香,以及尚初晴身边的亲卫走来,“殿下?”
刘珂指了指缩在一旁冷眼看着士兵进进出出的张氏等人,以漫不经心地语气道:“几位姑娘来了,那请帮个忙,替本王给这知州府里所有的女人都搜一搜身,特别是这面前的几个,搜仔细了,必要的时候找个屋子,脱个衣裳,凡是一张纸,一件多余的首饰都搜出来!”
“是。”
说着,清叶和拂香回头对着张氏和小姐们微笑道:“几位,请。”
张氏和卢氏终于露出了慌张,张氏色厉内荏道:“你们敢,我们是张家人!宁王殿下,您要杀就杀,无需这么侮辱我!”
这个反应,就有意思了。
然而刘珂根本不吃这一套,冷笑说:“都说了要死尽可以死,搜尸体还快一些。”
除此冷酷无情让张氏脸色发白,也卢氏明白再无任何可周旋,她心中暗骂着狗男人,一边说:“我乃外嫁女,不是卢家人,按律一切与我无关,宁王殿下,您不能搜查我,我要回去。”
她要走,可面前的士兵直接拦着她的去路,刘珂玩味道:“你这女人也挺有意思,一会儿一家老小,一会儿又不是卢家人,天气都没你善变。既然进了府邸,谁知道你身上拿了什么东西出去,扰乱公务,一样可以治罪。”
卢氏气得牙痒痒,“宁王,你不要欺人太甚!”
“想走也行,搜身,否则配合一些……”刘珂往前一步,锐利的视线盯着她们,“自己把东西交出来。”
东西?果然!
张氏动了动唇,与卢氏互望了一眼,心齐齐沉下了谷底。
张峰让女儿整理知州府,难道只是为了给宁王腾宅子吗?自然是要她将卢万山的遗物和可能私藏的东西都找出来,不能留下任何要命的把柄!
多年夫妻,她虽然悲痛不已,但是却非常明白她能有今日都是因为张家,所以她几乎将整个知州府给翻过来,哪怕卢万山没让她知道的,偷偷藏下的东西也在第一时间拿到手,如今就等着走了。
当然卢氏回来的目的也是一样,丈夫的所托虽然冷血无情,可她现在也只有这个依靠。
于是现在两边都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