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里不能说,可闷死人啦。”她双眸黠光炯炯,“打架的两蹄子你知道吧?”
“知道,千红阁的新人,叫楚楚跟怜怜。”
“千红阁这几年生意每况愈下,今年砸锅卖铁抢到京城百媚的主办资格,又往外地搬救兵,请来楚楚、怜怜那两蹄子。小蹄子俩色艺可以,选拔里,楚楚分数落我后头,怜怜跟我一路缠斗,因此她俩虽然彼此不对盘,选拔时倒有志一同狼狈为奸,专找我麻烦。”
“有人欺负妳?我从前来没听妳提过。”
田婀娜打个手势,笑道:“不值一提。两蹄子就那几招:明骂暗讽、推挤踩脚、放死蛇死老鼠。嗐,这点道行也敢走江湖,我替她们害臊死了在这里。”
顿了顿,她又道:“说起来,与我同在一间梳妆的姑娘才烦人,那就是个牢骚精,选拔几日,她便唠叨几日。头一日我们在梳妆间相见,刚刚寒喧完,她便开始诉苦,说今年千红阁主办京城百媚很不好,挑在城南郊外默林比赛,城南郊外路不平,她坐车硌得骨头疼。”
赵野道:“这我也纳闷,京城百媚向例在城西郊外举行。”
田婀娜颇有深意笑道:“牢骚精也说城西郊外好,青山绿水,远近地上一片蒿草,风吹来都是清香。她还说,这时节恰好蒿草开花,岂不比只长叶子的梅树好看些?”
“这姑娘品味也还风雅。”
田婀娜哼了声,“她哪里风雅?小家子气才真。今年千红阁拿‘牡丹国色’作题目,上至竞赛姑娘下至丫鬟老妈子,簪花限戴牡丹,这时节哪来牡丹?自然非用通草绒花不可。某一日,牢骚精抱怨她寻了好几家绒花铺,方才寻得可心如意的货,又说她跟牡丹不合衬,这些绒花戴一回便用不着,心疼银子砸水里。好容易她发完牢骚,居然问我要不要买她的绒花。我——田婀娜——像用旧货的人?”
田婀娜说时,眉头蹙起尖角,赵野因问道:“妳整治她了?”
田娜娜一挥手,“陪榜的小角色我没空搭理,可也懒得再应酬,便道:‘姐姐,千红阁出名小气,这回布置舞台尚且大手笔,不用鲜花,清一色通草绒花装点,咱们若只为买两三朵绒花便絮絮不休,那格调岂不连吝啬鬼都不如?’”
赵野问:“她怎么应妳?”
“她没吭声,因为我压根儿没出口。当时我才要说话,忽然灵光一闪,隐约想到什么念头,可恨始终抓不住实在意思。回来苦思整夜,终于参透一个大秘密。”田婀娜诡秘一笑。
赵野听出些趣味,探询看向她。
田婀娜竖起食指摇了摇,“直接道破可就无趣了,小野哥哥,你由我和牢骚精的言语细想,里头可有古怪处?”
赵野回想适才谈话,搁在几上的手轻敲几面。敲至三下,他缓缓道:“没有天然花草。人、舞台和场地全无天然花草。”
田婀娜拍掌道:“正是。”
赵野略思索,道:“城南默林无花草,表面上出于自然之力,其实乃是千红阁挑中它作选拔场地,人、舞台也是他们立名目迂回禁止天然花草出现。”他思索一阵,路出恍然微笑。
田婀娜问:“小野哥哥猜中我那秘密了?”
赵野但笑不语。
田婀娜道:“我数到三,咱俩说出各自想到的秘密。一、二、三。”
两人同声道:“花粉。”
田婀娜一脸赞赏,同时不免惆怅眼前这好白菜给猪拱了。
赵野一扫她脸面,淡淡道:“我媳妇很好,比我好千倍百倍。”
田婀娜见赵野眨低自身捧高妻子,忍不住问:“你井落进吊桶里,同小媳妇亲嘴啦?”
赵野眼神微锐,田婀娜警觉,捂嘴表示不再追问,肚里却郁气稍解:赵野的反应不像跟小媳妇亲过嘴的样子,意即小媳妇盲拳再厉害,到底没打死老师傅。
她乐得软语陪笑,“小野哥哥,你既猜中花粉,自然也猜中千红阁做什么避花粉啦?”
赵野淡淡答道:“花粉能引发鼻病,患者身旁有花容易发病,此时城西郊外大片蒿草开花,更不宜去。”
“没错,鼻病一发作,打喷嚏流鼻水流眼泪,任谁再色艺双全也不美啦。千红阁大费周章,避免小蹄子上台献艺变献丑。”
“妳能想通这其中关节,查出谁患鼻病自然难不倒妳。”
“是怜怜,”田婀娜笑道:“我让丫鬟戴真花在她俩面前晃,楚楚不理会,怜怜登时破口大骂,要不是她忙着摀住鼻子,不定要揍丫鬟一顿。”
她又道:“当晚我三转四转差人将秘密说予楚楚某个恩客,法子、时机都一一提点,那恩客便赶去讨好报信。”
赵野闻言,无须多想便问:“妳前头说过千红阁那两姑娘彼此不合,既然妳敢押注楚楚出手,她们必然不合极了。”
“怜怜是千红阁头牌,性情暴躁,平日没少让楚楚受气,她若在京城百媚再次压倒楚楚,楚楚往后在千红阁可有得熬了。因此我敢说,楚楚一有机会拉怜怜下马,定然会全力以赴。”田婀娜咯咯笑,“后来的事小野哥哥你知道啦,怜怜在台上鼻涕与泪水齐飞,花容共猪肝一色。回后台不久,她便同楚楚扭打。其他姑娘也不闲着,趁她俩忙不择路,明里暗里把她们往台上引。”
田婀哪回忆当日情景,笑靥明艳,“两蹄子现身舞台打成一团,台下一片目瞪口呆。两个娇滴滴的姑娘,一个叫怜怜,一个叫楚楚,打起架一点也不怜怜、楚楚,她们打的那狠,场上帮闲都近不了她们身。混乱中怜怜撞到脑袋,没了气力,帮闲才能上前拉开人。这时我觑机不可失,排开姑娘们掀帘子上台。”
田婀娜眉目间那股狡黠剎那消失殆尽,巴掌大小脸一片纯洁温良,几乎是观音低目慈悲。
“我就这么翩翩款款走过去,扶起怜怜,掏出绢子拭净她脸上粉渍血痕……”她做出当日拭脸手势,神色手势俱轻柔,半空擦个一下两下,忽而掩嘴迸出银铃笑声,变回狐狸狡滑状,“小野哥哥你试想想,两蹄子姐妹阋墙,披头散发凶相毕路,而我光鲜亮相,照护伤者,人品相貌得到多大的衬托?呵呵呵。”
“妳可算练出来了。”赵野道:“不过我更好奇,妳如何挑拨那两人打起来?”
“哎哟,”田婀娜掩嘴笑道:“小野哥哥,就不兴怜怜难得灵台清明一回,自行悟出楚楚作怪吗?”
“依妳的形容,那姑娘资质平庸。”
“小野哥哥你嘴头甘甜,把蠢货粉饰成资质平庸。”田婀娜道:“怜怜出完丑,回梳妆间哭,打杂婆子正好也进去,在楚楚位上的衣箱旁摸出一片叶子。婆子问一声:‘怎么这儿有蒿草叶?’怜怜听见便炸了,认定楚楚位上既然出现当地没有的蒿草叶,肯定便是她利用蒿草花粉搞鬼,害自己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