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童年往事
和蔼的微笑、怜惜的目光，以及家人簇拥关心，必须生病，方得到这些东西。
原婉然踮起脚尖，将锅中红糖水倒进灶上陶碗，汤水热雾蒸腾，散红糖独特甘香。一整颗荷包蛋卧在碗底，浸在黑褐色半清澈的甜汤里，蛋黄浑圆鼓满，周围鸡蛋清白皙幼嫩，裙幅一般阔阔散开。
她喉间咕嘟一声，咽唾沫。
寝间传来女声叫唤，二丫头，妳在灶间蛋？汤水好了没？
原婉然一惊，应道：就来。慌忙间她忘了以布垫手，赤手捧起陶碗。汤水滚烫，迅速度过陶碗炙来，她手上火辣却不敢略松，也不敢走快，生怕撒一点糖水浪费，只得咬牙忍耐手心热疼，将碗放到一边桌上木托盘，匆匆端进寝间。
人笨万事难，做什麽都慢。原大娘坐在炕沿，看也不看原婉然一眼，接过托盘随说道。
原婉然缩起肩头，每回受母亲嫌弃，她便觉得己确实糟糕。
原大娘将托盘搁上炕，向炕里道：啊，糖水来了，喝了，你的病便好。
对，起来喝。炕边凳子上，一家之主原大郎跷着二郎腿，衔了旱烟管模糊催促，喝完了，你在家休养，我跟你娘、你妹妹也好安心田。
不急，糖水才起锅，会烫着孩子，我先吹凉。原大娘舀起一匙糖水放到嘴前吹气。
原婉然在一旁朝双手呵气，缓解手掌疼痛，而她的兄长原智勇躺在炕上纹风不动，迳面朝内壁。
又是红糖水煮鸡蛋？原智勇问道。
原大娘道：是啊。
原智勇恹恹道：吃絮了。
好歹进些吧。
不吃。
生病又挨饿，身体怎吃得消？要不，你想吃什？
原智勇话里来了些精神，鸡汤。
哎，这原大娘瞥向丈夫。
原大郎由嘴里挪烟管，冷笑道：你老子娘害病，几碗热开水完事，你有红糖水吃，该偷着乐了。
原大娘陪笑，孩他爹，言语和缓些吧，孩子病着呢。
不是病？害馋痨馋痞了。
原智勇教父亲挖苦便不吱声，原大娘子三番两次劝他吃汤，他都不应。
原大郎哼声，道：二丫头，这碗红糖水妳吃了。
原婉然杵着不动，每逢她兄长得了物事嫌弃不足，父亲便放话让她拿去享用，而她兄长
我的吃食，她凭什碰？原智勇一骨碌翻身坐起。
原大郎说道：谁教你不吃？二丫头，吃，敞开吃。
原智勇端起陶碗便往嘴边凑，哪承望陶碗烫手，他才捧起碗，便嗷嗷叫火速撂回炕上，洒好些糖水。
哎哟，怜见的，原大娘忙执起子手频频吹气。
生病真好，原婉然暗叹息，己在一边吹了许久的手，从无人发现。
如果她生病就好了，爹娘便会正眼瞧她
一会原大娘眼角余光扫到原婉然，眉尖微拢，木头木脑，大哥烫了手，做妹妹的就该拿水让他浸凉。
原婉然赶紧往灶间取水，回头进房前，听得原大郎说道：你再挑精拣肥，总有一天我真把吃食让给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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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你妹妹很该换个个，她从不害点头疼脑热就丧声嚎气。
原婉然默默笑了，父亲给她的吃食玩具赶不上给哥哥的多，头上的褒奖却没过。相较于母亲眼里只有哥哥，父亲真心疼她。
原智勇撇嘴，她？天黑了就不敢一个人待着，怕鬼怕得要命。
女孩子家家，胆小无妨，她干活勤快，你该学学。
她再勤快，像我给老原家传香火？
臭小子，你说病了不去读书，护食斗嘴倒挺来劲的。吃完糖水就给老子滚回学堂。
原智勇苦着脸，爹啊，我病着。
你哪回害病，不是有好吃好喝的就好了？哼，还打起鸡汤的算盘来了，家里统共几只鸡，经得起你病了就吃？
后来原智勇终究吃到他梦寐以求的鸡汤他水痘。
那时节，村里刚有个孩子水痘没了，原家夫妇忙不迭延请大夫上门诊治，原智勇病势其实尚称平稳，到了大夫嘴里倒添上五分，加以原智勇叫苦连天，原家夫妇如惊弓之鸟，不惜钱地抓药、拜佛。
那几日原智勇想吃什，家里便立刻准备，原大郎每日从田里回来，便一阵风似进房探看子。原智勇身上痒要抓，原大娘生怕子留疤，守在床畔盯着他不让乱来；原智勇身上酸疼哭闹，她便百般安抚安慰。
原婉然晓得生病要吃苦，也麻烦家人，然而目睹兄长得到父母细心关爱，依旧忍不住盼望己也生场病。
七八天以后，原智勇总算好了。为他这一场病，原家延医调治，求神问卜，花了不钱，原大郎夫妇心疼之余，力行开源节流，跟村里一个老寡妇谈好价钱，让原婉然每日上她家打杂。
此原婉然起早随父母地，午到老寡妇家干活，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孩子体力有限，尽管到了晚上，她一沾枕便睡到天明，依旧睡不够，劳作一日比一日吃力。
就这过了半个月，某日原婉然起床，明显疲乏发热。
难道我生病了？她再三将手按在额上试探，确实热得不寻常，便告诉母亲。
原大娘伸手，指尖拂过她额头，晴蜓点水一便收回，转身扛起锄头。
哪里发热来着？家里钱紧，妳别装病躲懒。
原大郎在屋外连声催促，原婉然无法，跟着田。那日每过一刻，她头疼不适便多一些，曾经她试着向父亲告诉，没等开，原大郎笑道：二丫头最乖，干活卖力。
爹夸我呢，原婉然忖道，我再忍一忍吧，等晚上回家再休息。
捱到午，她背了篓子替老寡妇上山打猪草，正在山坡上割菜，忽然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什都不记得了。
当她醒来，头疼欲裂，发热得更厉害，转眼张望，己竟已在家里。
门响起说话声，依稀是村里药农，幸亏我采药经过，万一无人发现，小孩子夜里独个在山上，怕不教野狗吃了？
原大郎夫妻连声道谢，真谢谢您了，大老远背她回来，这些鸡蛋小意思，就收吧。
我多事说一句，孩子小，劳累太过，当心落病根，比如将来身量长不大
原婉然由大人对话忆起前情，己打猪草时病累不支，晕倒了。
她忘了身上不适，笑眯眯想道，
我生病啦，病得晕倒，娘再不会误会我装病躲懒。
一会她的母亲的足音由门响回寝间，原婉然坐在床上，屏气凝神等待。
其时夕阳西，农家矮小，屋内昏暗，她对黑暗的惧怕教满心欢喜压了去。
等了这久，终于轮到己生病了，她心脏怦然，睁大眼睛要看清母亲神色，那和蔼的微笑，怜惜的目光
啪。母亲黑着脸，一掌拍在她幼小肩上，她身子虚软，经这一拍，歪倒床上。
﹏φ(-ω-`_) ﹏φ(-ω-`_) 作者留言分隔线 ﹏φ(-ω-`_) ﹏φ(-ω-`_)
小天使好久不见('')??
这周双更，天(周五)发短一点的前段，最晚后天(周日)发长一点的后段
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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