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章:竹林黑影
活着,为了什?
原婉然十五岁那年,经常这般疑问。
天高云淡,麦田刚收割完,矮短麦茬成排成列戳在地上,农夫收割时漏的麦穗散落其间,那清一色的金黄随土地到哪,就漫到哪;漫到哪,哪便有鸟雀栖停,妇孺俯身拾穗。
原婉然走在田里,在一簇簇麦茬间拣起麦穗。
一根、两根、三根总是过不了多久,她手里便握满麦穗,进绑在腹前的麻袋。麻袋蓬起时,她蜜色的手因为频繁穿梭在麦茬间,再留心也免不了给戳许多伤。
哎,原丫头手脚真麻利。边上有人叹道。
原婉然循声望去,村里一对婆媳立在边上,婆子指向她腹前鼓蓬蓬的麻袋,睨向家媳妇和她提的半满篮子,道:原丫头跟妳时地,便拣了这许多,人还小妳几岁。
那媳妇强笑着不答话,原婉然抹去满头汗珠,陪笑道:我运气好罢了,这的麦穗特别多。
婆子道:丫头不止干,还客气。蔡重那小子有福呐。
原婉然那点笑容消失了,急忙道:他跟我不相干。
婆子呵呵笑道:丫头害臊啦?
不,我是我,他是他。
得了吧,村里谁没听过妳嫂子放话,说妳和蔡重有一腿,要把你配作一对?人是妳嫡嫡亲的嫂子,绝不会胡说,败坏小姑名节。
原婉然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我跟他真的什事都没有。
婆子摇头,嗐,妳既然怕人说,就该守规矩呀,跟我假撇清顶什用呢?
原婉然烧着脸欲待辩解,那婆子一扭头走了,她又不好追上去拉住长辈理论。正委屈之际,目光一转,远处一个与她年纪相当的小姑娘正盯着己,不知看了多久。
春。她挤笑容轻唤,春匆匆掉转头走远。
原婉然的笑僵在脸上,正此时,几个小孩子挎了篮子从田埂上跑过,见她腹前麻袋鼓胀,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哈哈笑道:瞧,原家丫头肚子大了,让姓蔡那只虫搞大了。
原婉然抓紧的麦穗簌簌抖了起来,我没有。她听到己声音变了。
孩子一阵风跑远,全没理会,她扬声辩白反倒招来地里其他人侧目、耳语,还真有人打量她肚子。
像有什东西压住胸,她立在田中但觉喘不过气,便走到土路把收获卖给收购零碎麦穗的贩子,往家的方向走。
走到离家已近的路上,沿途树木夹道,她环视周遭见无他人踪影,便绕过路旁草丛,行到一棵树。树绿草离离,唯独背路的那端,有块角落堆放一片薄薄青草,草露翻松的光秃泥土。
她扒拉开青草,拾起附近一块扁尖石头朝挖,没多久,地上露一个倒扣小破瓦罐。抽瓦罐,洞底躺着一团青中泛白的破布。
她探向破布团捏了捏,布里东西实实在在硌在肌肤上,她安慰地笑了,胸那无形的千斤压迫轻了几分。
布包里头藏了九文钱。
她由卖掉麦穗得来的铜钿里掏一枚,放进布团小心包好,扣回瓦罐,掩土堆草将地上恢复原状,而后拍拍手离去。
在到家前最后一个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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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她二度缓脚步,躲到路边树后向家那张望。
原家屋前,原智勇和另一村人搬了凳子坐着,大抖二郎腿嗑瓜子,地上一片瓜子壳。
原婉然周身血液流通了些,蔡重不在她家,否则一准坐在门分食瓜子。
原家那厢,村人起身要走,原智勇留他,又向屋里喊道:娘子,好了没?
快了。蔡氏由屋里回答。
原智勇向村人道:我娘子端庄,不打扮整齐不肯轻易门。
村人摆手笑道:不妨事,我先去斗狗场等你。正要离去,原婉然迎面走来,一身蓝色土布衣裳泛白得厉害,对照原智勇身上衣衫簇新,那村人脸上露思索神气。
原智勇见状,向原婉然笑道:让妳在家待着,非地干活,又舍不得穿新衣,老是一身旧衣鞋,不知情的人还当我苛待妳。
村人笑道:哪呢?大家都晓得你家原丫头生来勤快节俭。
原智勇笑道:我爹娘去得早,全靠我夫妻拉拔这丫头成人,幸好苦心倒没白费,她知道一饭一辈子恩情,想方设法贴补家里。
那村人闲扯几句告辞,身影一消失在转角,原智勇拉脸,朝原婉然伸手。
原婉然摸铜钿交,原智勇撇嘴道:让妳拣麦穗,去了大半天才挣这点钱?换作我拣,份量翻倍不止。又扭头向屋里催蔡氏,快点,我得相过狗才好注。
拣凶的注不完了?蔡氏摇摇摆摆由屋里踱来,笑吟吟抚摸好容易梳成的时新发式。
斗狗哪只不凶?唔,倒未必,昨刘带来一头黑狗,看着温顺,还是母的,还对上常胜将军,我估摸必死无疑,就押了常胜将军,哪承望倒教咬死。
那便押嘛。
了场趁刘不留神,溜了。不然等养好伤再来,我一准押。
蔡氏没往接话,迳向原婉然道:早不回来,我阿重等不耐烦,先走了。
阿弥陀佛,走的好,原婉然暗忖。
蔡氏道:晚别煮饭,我在外头吃,妳吃家里剩的。地上扫干净。
原婉然没吭声,拿过扫帚扫地,蔡氏啧声道:成日脸上没个笑影,真触楣头。要不是阿重喜欢,我才不答应你的婚事。
原婉然顿住摆弄扫帚的手,望向蔡氏。
蔡氏道:过几个月,给娘守孝满了,你就成亲。吻随意,像在说她一道菜想吃多辣。
原智勇跺脚,道:芝麻小事回头再说。他牵起蔡氏的手匆匆走了。
原婉然杵在原地,手抓住扫帚,紧得手指关节泛白,冷汗直流。
啪,突然她扔扫帚,踉跄跑进家后方的竹林。
竹林深邃,高耸的林梢遮拱一片幽暗,也人来,对她如巢穴,难受时往那躲,以安心哭来。
这回,她已经走到最深最隐秘的角落,想哭泣喊叫发泄,却使不力气哭叫。压在她胸的恐惧郁闷翻成剧痛,一节一节往上胀,卡在喉间,她仅剩的赖以维生的最后一丝活气都要给堵没了。
无意间她瞥见面前一丛竹子,抬起拳头往其中一管敲去,梆梆梆,血肉敲击坚硬竹管,没多久手掌侧便红肿,疼归疼,心底却莫名好过了些,脑袋也清醒了些。
不要慌,还有几个月的工夫想办法原婉然告诉己,她扶着竹子尝试定心绪,竹丛后头那端发细微声响,像有什在地上拖动摩擦,还带喘息。
她头皮发麻,岂难道蔡重来了?那家伙曾经在竹林现过。
很快她把头一摇,她嫂子说蔡重回去了,况且这角落除了她,谁都不知道
她轻手轻脚后退,隔了几步距离绕到竹丛一侧张望。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黑影咆哮着由竹丛后头地上窜起扑来。天光阴暗,原婉然就看到那扑向己的黑影嘴尖长,唇肉挑起,露一嘴参差尖牙白得发亮。
φ(-ω-`_) φ(-ω-`_) 作者留言分隔线 φ(-ω-`_) φ(-ω-`_)
原定这章写到韩一场,是删删改改以及后面情节爆字数_(′ω`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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