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七章：村姑
顾记绣坊。
离上工时分还有些工夫，原婉然提了一只大布包袱进绣间。
绣娘有人打趣：韩赵娘子，你这阵仗，敢情要搬家？
是啊，这阵子你管绣货配色，空手来绣坊挑绣线便是，带这一包物事做什？
原婉然将包袱放在桌上打开，我家官人做了包子，请列位尝尝。
她将包袱内，一只只芭蕉叶包成的小包裹派给众人，有绣娘打开来看，啧啧称奇。
蔡师傅也从原婉然那得了份包子，称谢过后，她向众人宣布大事。原来顾记绣坊的东家之一顾家二房将名股分转让给长生商号，此后绣坊由顾家大房和长生商号共持有。
绣娘交头接耳，有人问道：蔡师傅，往后咱差事和工钱如何算？对绣娘来说，东家是谁不打紧，替谁干活不是干活，活和银钱多寡才要紧。
蔡师傅道：照旧。绣坊仍由顾家主持，从前规矩如何，往后便如何，不作更动。
她又道：赵买办带了一位西域商贾行，待会要过来参观绣间。其后说的都是活计相干事体。
原婉然见时辰差不多，便拎起几乎空瘪的包袱，步向议事间所在的院子。
赵玦的随从赵忠正在议事间，替他主子放妥手炉和茶饮等物事，见原婉然来了，打声招呼，便即离去。
原婉然寻思赵玦带胡商参观绣坊，要耗上一阵子，便展开绣货图稿，按稿上注明或素雅，或富丽等要求，个先行研拟配色。
过了两顿饭工夫，顾家大爷和赵玦带引一位深目高鼻的西域人踏进议事间。
赵玦用流利胡语向那胡商大略介绍原婉然，以及她担当的配色活，又将配好并上色的图稿让胡商过目。
那胡商翻看几张图稿，有的配色喜庆，有的庄重，风格不一，又都恰如其分。他用胡语问道：都是这位绣娘给配的色？
赵玦道：是。
胡商点头，人才。
原婉然已听说日常胡语，无须赵玦通译，便知胡商意思，心中暗喜，只是不好忘形。她矜持浅笑，等赵玦那厢通译了，再谢过夸奖。
随后赵玦引领胡商到别处视察，回转议事间时，正见原婉然在案前挑选绣线。她低垂螓首，面容微隐，到底隐不去青春洋溢，瑰姿鲜妍。
赵玦轻声缓步走去，想到这村姑在庆春园听戏，为主角柳氏的悲欢离合入神动情，就是一娇憨妇。此刻她手持几绺翠绿绣线，颜色深浅各不，但极其相似，落在一般人眼里几无差别，而她一点不打马虎眼，再三斟酌线色，俨然行家。
原婉然突有所感，抬眼察觉赵玦这位绣坊大主顾来了，礼貌起见，按例欠身离座。
赵玦打手势，请她归座。
原婉然落座，想到赵玦不单是大主顾，且主掌长生商号，如商号入主顾记绣坊，这人便是己上司中的上司，几乎等东家。
她正襟危坐上紧弦，待赵玦坐定，便进入正题商议配色，展现应有本事，并且言语扼要，用一句话说完的事，绝不多说两句话。
她这番勤谨用心，赵玦轻易感受到了，又因为两人隔桌相对，不免将她心无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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骛洽公神态收入眼帘。
这村姑不似他平生所遇男女，或受他外貌蛊惑，或看中他阔绰买办身分，流露讨好意思。她对己仅仅表示过两回热络，一是初遇，她错认己是女子，招呼躲雨；二是己指点她官司秘诀。其余时候，她礼数周到，公事公办，待己并不比待旁人多些垂青。
时至中午，绣坊敲起钟声，赵玦道：余图稿配色就由韩赵娘子先行裁夺，赵某午另有公务，明日再来核定。便要离去。
赵买办请留步。原婉然取包袱内最后两只芭蕉叶包奉上，家里做的包子，上次官司承您帮忙，一点小心意。
赵玦客套接过，由按在叶包上的大姆指指腹触感觉，叶包子表面凹凸不平，那种不平并不于普通包子的折痕。
原婉然道：里头个包子，猫包子是花生馅，狗包子芝麻馅，公鸡包子鸡肉馅，小猪包子酱肉馅。
赵玦因问道：府上包子分猫、狗、鸡、猪种？
模样有关。
赵玦听说，打开蜡绿的芭蕉叶包，为之一愣。
芭蕉叶包里，圆润的包子按照动物特征给面皮染色，并且捏造额外装饰安上。猫包子是淡橘色，尖耳猫眼；狗仿照原婉然家里墨宝形状，黑脸竖耳；公鸡包子脸上有着染黄的尖喙，以及红红的鸡冠和肉髯等装饰；小猪包子则安上垂耳以及阔猪鼻。
种包子做得活灵活现，充满童趣。
赵玦道：韩赵娘子心灵手巧。
原婉然笑道：是我家二官人做的。
从她对金鱼和小河豚蒸饺大表喜爱，赵野就变着花样，为她做各式动物花样点心。
赵玦问道：我依稀记得赵官人是画师。
原婉然微微昂首笑道：嗯，是画师，但他手艺不输大厨。
赵官人杂学旁收，多才多艺。韩赵娘子也不遑多让，似乎听得懂胡语。
原婉然诧异，赵买办如何晓得？
先前胡商夸赞你，我尚未通译，你已微露笑意，那神色并非囫囵应对，而是听懂了对方意思。
原婉然暗叹，这眼力劲，难怪年纪轻轻便成了大商号舵手。
我确实听得懂胡语。她道。
冒昧动问，大夏人多因从商从政，方才学的胡语，韩赵娘子是有意从商？
倒不是，原婉然解释：我家大官人来西域，我想陪他说家乡话。
庆春园听戏那日，赵某曾见有位军爷也在贤伉俪的包厢，那军爷高大威武，一表人才，便是尊夫？
原婉然听赵玦形容韩一高大威武、一表人才等好话，欣然道：嗯，那便是我家大官人。
其实不必询问，赵玦当日便瞧端底。
那军汉一进包厢，这村姑便放戏文不听，起身迎接，要替他折斗篷。两人相偕归座，军汉然而然揽她的肩膀，她安然受之，分明十分习惯他的碰触。
那军汉大抵有些来历，举手投足庄重从容，寻常小家养不这等气质。他高头大马，气势刚健，低头瞧觑妻子时，粗犷俊朗的面容登时柔和。
而这村姑仰头面对她的军汉丈夫，如对着另一个画师丈夫那般，嫣然温柔，目光饱倾慕与信任。
不单夫
妻感情厚，两个丈夫也融洽，彼此有说有笑，联手服侍妻子吃喝，合作无间。看来三人竟是相爱的。
然而遇上足够诱惑，任何感情都不堪一击。
赵玦道：我瞧韩官人服色，似乎有品级？
嗯，他在京营任职总旗。
韩总旗年方二十头，便已挣得七品官职，前途远大。
原婉然笑道：承赵买办吉言。
赵玦到底是外人，她不好直言己觉得眼前的日子维持去便很好了。
从前她在娘家、在翠水村，孤身只影，前途渺茫，现如他夫妻仨团聚，连墨宝都康健平安，银钱也够用，简直美好得像梦。
她已不奢求更多幸福。
原婉然实在心满意足，笑靥打骨子里透一股安详，整个人彷佛微微发光。
赵玦一如往昔温雅微笑，教浓睫微掩的双眸却藏了一种阴冷。他敛在衣袖内那似白玉雕就的手，其姆指与食指不觉轻搓，作捻死虫子的手势。
过后，赵玦主仆行到绣坊车棚，他待要踏上赵忠搁好的脚凳上车，却在驾座瞥见一个眼熟的芭蕉叶包。
他问赵忠：韩赵娘子也送你包子？
是。
原婉然感激赵忠帮助过己，晨间时分，当赵忠摆好赵玦用物，便趁他离开议事间前，送了包包子。
赵玦问道：味道如何？
赵忠奇怪，赵玦从来不过问旁人吃食这等闲事。
他如实答道：小的没吃。在外不随便吃喝，万一吃坏肚子，无法周全保护主子。
赵玦不言语，登入车厢坐定，道：全扔了。
主子？
赵玦掏手绢拭手，冷冷道：村姑的物事，有什好？
_φ(-ω-`_) _φ(-ω-`_) 作者留言分隔线 _φ(-ω-`_) _φ(-ω-`_)
呃，那个，周我要请假(* /ω＼*)
一来，这周整周睡眠不足
二来，发现旧章有bug和明显的不足处，需要额外时间整修
三来，临时觉得先前做的大纲对于接来的剧情铺垫偏，怕到时过渡不够然，要思考怎衔接
现在疫情紧张，大家勤洗手，尽量待在家，希望情况尽快好转，患者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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