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初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问他为什么单行。
韩希夷也望着他,却没有解释。
半响,方初道:“好,我让人给你准备一条船。”
也不问他去哪。
韩希夷便笑了,说“谢谢”。
早饭是在烟雨阁正堂用的,方初告sù夏流星等人,待会和他们一起回去,请大家饭后挑选合意图画,让意匠制zuò画稿,完事便返程。
夏流星瞅他道:“这是急着赶我们走呢?”
方初笑道:“不敢留客是真。这里建造简陋,恐怠慢了各位。若说赶人,那我怎么敢!这不是想等回去再请大家,以弥补怠慢之过么。”
夏流星便不吱声了,低头吃东西。
众书生都笑说“方少爷太客气了”。
一时饭罢,大家选了图稿后,便打点动身启程。
夏流星听说韩希夷不同他们一道行,星目微凝,道:“莫非韩大少爷听了郭姑娘弹琴,要去郭家走一趟?听说郭家过几天就要办喜事了,想必忙乱的很。若不然,在下也想跟韩少爷去瞧瞧,又怕叨扰了郭姑娘。”
韩希夷很快笑道:“夏少爷想哪去了。在下因为到了这,不想空跑一趟,要去临县走走,看看那里买卖。不过夏少爷倒提醒了在下,想起一件事来:来这之前我承诺郭大爷要给他帮忙,所以还是赶紧跟你们一块回去,回头别耽搁了。郭大爷以为在下许空口人情。”
他当即改了主意,以免为清哑招来不必要的非议。
夏流星问道:“郭家请你帮忙?”
韩希夷点头道:“还有严老爷。这次婚宴郭家原没想请多人,谁知好些人都提前上门送礼。郭大爷便有些吃紧。寻严老爷我们大家帮忙。”
夏流星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韩希夷悄和方初对视一眼,彼此心惊。
夏流星这么阻拦他是什么意思?
他心下疑惑又担忧。
闲言少说,当下众人同行,一起回城。
当晚,方初在醉仙楼请众人吃酒。
酒宴散后,他招来方奎。令他暗中留意织造府动静,又叫关注郭家消息;韩家,韩希夷也叫韩嶂来。如此吩咐了一番。
再说郭家,自那晚夜祭后,清哑再未做梦了。
她监察作坊生产已毕,见无事。便和家人于十月初六回到城里。
十月初七。便是沈家送妆,郭家上下都忙开了。
沈家豪富,但儿女众多,娶亲嫁女的花费自然有规定。沈寒梅却与沈家其他姐妹不同,除了公中规定的嫁妆,她三个亲兄长都另有添妆,其数量甚至超过了公中陪嫁,奢华程dù令人咂舌。
老大沈寒秋自不必说。添妆最多,除了各种精美瓷器、古玩珍宝玉石等外。另有几处铺面和宅院。
老二沈寒雪倒没弄许多东西,干脆送了两处庄子几千亩地。有房有地心里才踏实,全弄些珍宝太招人眼了。
老三沈寒冰掌管海运生意,给小九妹送来的嫁妆从玲珑璀璨的珊瑚摆件到整盒珍珠宝石,还有海外的稀奇物件,都是论挑子挑来,而不是抬来的。
除了三兄弟添妆,沈家公中陪的是各色家具、各式摆件、绫罗绸缎书画等不计其数,另有个还未建造好的园子。
沈家十里红妆从街上过的时候,看得百姓眼都直了。
就听满街议论:
“这么多东西,郭家也没地儿放啊!”
“你操的哪门子心?你要着急,你叫他们抬你家放去!”
“我也想啊!人家不依呀!”
“怎么没地儿?沈家不是还陪了个园子吗?就快盖好了。”
“嫁个闺女就陪这么多,这沈家得多有钱!”
“沈老爷名叫沈亿三,家产怎么也得上亿。”
……
嫁妆直接抬去了郭家城西坊。
城西坊旁边那四进宅院就给郭大贵了。
郭大全带着两个弟弟在现场调派,接收嫁妆,看着一抬抬嫁妆进门,眼花缭乱不说,就听唱单的人嗓子都喊哑了。
待歇口气,郭大全对郭大贵道:“你小子也不晓得走了什么狗屎运,这大福气。都是爹帮你这名儿取的好,叫‘大贵’,这不真大富大贵了。”
郭大贵不好意思地笑,喜得不知说什么好。
郭家族中一个二太爷对郭大全道:“大全也别眼红你兄弟。你这名儿也不差,叫‘大全’,全都有!要什么有什么!”
跟着又转向郭大有,道:“大有的名儿也好,叫‘大有’,什么都有!想什么有什么!”
众人轰然笑了起来。
欢天喜地过了这一天,次日便是正日子。
郭家原想自己普通人家,娶亲没想弄大排场的。
然事情发展却出乎郭守业父子预料,因清哑连续两年在织锦大会上拔了头筹,更得了朝廷赏赐;更因为这次凶杀案对阵中,郭家一力扳倒谢家,脱颖而出,主动来交结的人就多了,想低调都不行。
从十月初起,凡与郭家有点交集的商贾都陆续上门送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郭大全只得筹划安排酒宴。
因没有一处地方够招待这些人,得沈亿三提醒后,郭家在西坊旁边沈家陪嫁的园子――尚未建造完成――找一空处搭建许多喜棚,作为宴席之所。
郭大全还想到更深远一层:通guò这次官司发现,朝中有人好办事。但任凭如何交结官府,他们终究只是商人,须得朝廷看重才更稳妥。要想朝廷看重,只有自己多争名望。
因此,他大胆决定。推出郭家新织的毛巾。
毛巾与普通织物不同,由地经纱和起毛经纱与纬纱交织。地经纱和纬纱织成平实的底子,起毛经纱放出的长度长。在平布表面形成毛圈,这就是毛巾织物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不容易。
这项创新重点在机qì革新上。
郭家也招了几个能工巧匠帮郭大有,按清哑说的整日研究,可收效甚微。最近弄出来个样子,十分松散稀稀拉拉,清哑当然看不入眼。
清哑的意思。在织出满意的毛巾前不公开这个,但郭大全想以这项研究引起朝廷关注郭家、重视郭家,建yì先进贡一批入宫。
他也看过。知道这项研究的难处,真要织出清哑说的那个样子,还不知要到哪年哪月,也许几十年都不能突破。因此。他要抢先把这专利拿下来。把郭家招牌和名望打响,然后再来细细研究、完善。
全家商量后,决定按郭大全意思执行。
进贡一批上去后,剩下些残次的带来霞照,凡来郭家参加婚宴的,每人送两条小毛巾,用做宴席上擦手脸。
虽然小毛巾稀稀拉拉,甚至毛纱长短不一。外相实在不好,但来客多是纺织行内人。立即看出不同;再沾水一试,其柔软性和吸水性非寻常布巾可比,顿时引起轰动。
这举动为郭家挣了大脸面和声望,也展示了郭家的实力,还有潜力,再没人觉得沈家陪嫁豪奢,郭家穷酸占便宜了。
沈亿三更是满脸光辉,喜不自禁。
这女儿嫁的,便是娶媳妇也没这么畅快!
他也得了郭家馈赠的数十条小毛巾,只送给有限亲友。
得的人听说这东西目前只进贡给了皇宫,外面没的卖,他们得的虽是次等货,那也是头一批得的人,是无上的体面,一个个都留着,无人舍得用来擦脸擦手;还有人想拿回家研究琢磨。
因此一节,郭家这婚宴更加热闹。
郭大全早请了严纪鹏总揽指挥。
另外韩希夷、卫昭等人各占一处帮忙招呼客人。
本没好请方家帮忙,但方初主动来了,方瀚海则在沈家周旋。
这些人那个不是一身手段,应对这样场面自然绰绰有余。因此,虽然来客众多,却丝毫不显混乱,各处都井井有条。
这是外面,内宅之中,严氏等人也主动帮忙。
她笑对吴氏道:“咱们只抓总,都交给未央和郭姑娘去照管安排。这样大事正是历练她们的时候,好容易遇见了,不可错过。”
吴氏听了正合心意,便让清哑和严未央招呼安排。
她想着清哑没干过这个的,正好让她跟着学学,横竖有她二嫂子和自己、严氏等人看着,想必没什么大事。
这可真是清哑的短项了,两世加起来她也不擅长组织安排。
幸亏有严未央,管家中买卖惯了的,做这些驾轻就熟。
她指挥接待所有女客,安排茶水、起坐、陪送客,头头是道,清哑跟在她身边转悠附和,有时转得慢了,两人还碰头。
严未央对她笑道:“这是你娶嫂子,还是我娶嫂子?”
清哑拉她袖子笑道:“我嫂子就是你嫂子。”
想想又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你严姐姐。”
严未央难得见她露出小女儿态,笑道:“叫你干这个还真是不成。你就跟着我好了。好歹你是主人,不然光我说,人家以为我跑郭家来耀武扬威来了。”
清哑忙点头,从此跟在她身边。
不知道的,只当她这郭家女少东在安排人事。
半日下去,两人都觉得累,忙里偷闲,严未央拉着她在新房外间坐了,又叫细妹弄些茶点来,两人喝茶吃点心,饥肠辘辘的先垫个底。
说话间,严未央悄悄告sù清哑:“我要定亲了。”
清哑忙问:“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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