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性子表面温和贤淑,骨子里却透着倔强,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和严纪鹏较劲,坚持娶梅氏做儿媳,只因为严纪鹏选中的儿媳妇和欧阳家有亲。
今天,梅氏表现简直打她的脸,她如何能忍?
待梅氏来后,她便狠狠责道:“你还不如一个小孩子――梅子陵都知道悔过,你却帮他掩饰;掩饰就罢了,当着人颠倒黑白、指责巧儿那是你能做的事吗?你好歹也是大家子教养出来的,跟个小女孩耍心机,你羞不羞?你当人都是傻子?箫石那边的情形那么多人见了,回头传开,人再一联想你刚才的话,你还有什么脸面?我严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梅氏也有一肚子不满,见婆婆这样责骂自己,仗着平日她对自己还算温和,未曾见过她严厉的一面,忍不住小声辩道:“母亲,别看巧儿年小,其实鬼的很。母亲只看她两眼珠子骨碌转,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要不然也不会把暮阳裤子给……”
“住口!”陈氏厉声喝斥,“你……你……”
你了半天,才冷冷道:“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也没空与你多说。今日我严家大喜,若你再像刚才不知进退,我即刻让人送你回徽州!”
对牛弹琴是什么滋味,她今日总算体会到了。
她自问刚才一番话分析得条理分明,就算是个愚笨的,也该听明白了,不至于再糊涂才是。谁知这一个好像完全没听见似的。依然自顾自地污蔑巧儿。听着像那么回事,细想却可笑:再不安分,也不过才七岁的孩子。还能判定她烟视媚行、行止不端?况巧儿给她的印象很好、很灵动,是梅氏私心作祟而已。
眼下既说她不通,只好先端出婆婆的威严压制住再说。
梅氏听了心惊,若真送她走,那脸面可丢大了。
她忍气吞声,满腔怨愤不敢说,只好忍着。
陈氏见她那不服气的样子。不想再多说,挥挥手让她离开了。
等她走后,陈氏陷入沉思:
老爷一心想和郭家结亲。这下恐怕麻烦了。
就冲暮阳有这样的母亲,郭家肯答应吗?
明知女儿进门会受气,换了谁也不肯结亲了。
另一边,陈氏婆媳走后。清哑和吴氏心里的确犹豫了:巧儿这门亲。真要从新掂量了。
幸亏当初没有答应严纪鹏,不然,郭家难道要再一次退亲?
那岂不成了退亲之家了!
以后谁还敢沾惹?
可是,梅氏刚才的表现,令她们不得不替巧儿将来考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实在是江大娘给她们的教训太深刻了,这都赶上“谈虎色变”了。
韩太太看着清哑也在出神。
清哑端坐在那听众人说话。韩太太很喜欢她这恬静的气韵,然想起刚才她和梅氏的对答。心里还是有些不足。
她不由想,若是谢吟月遇见刚才的事会怎样应对呢?
她恐怕会微笑以对,任梅氏去说。正如陈氏想的:当时别人会相信梅氏的话,等知道郭勤吓梅子陵的真相后,便会嘲笑梅氏无理、夸奖谢吟月大度了。
“人无完人。”韩太太自我安慰地想道。
又想吴氏刚才表现还不错,并不像之前感觉粗俗不知轻重,因此心里对郭家这门亲就满意了七八分,对清哑便疼爱起来。
她椅子挨着清哑的,作不经意模样,侧首靠过去,轻声对清哑道:“姑娘刚才不该说话,落严大奶奶面子。就算眼下众人误会了,回头得知内情,也会想明白的。那时孰高孰低,不言而喻!”
毫不意外地,她看见清哑黑眸中流露疑惑。
不是疑惑她说的,而是疑惑为何告诉她。
她便冲她和善一笑,似柔和的春风。
清哑明白了,仿佛消受不起这关爱,脸颊有些热,但还是尊敬道:“谢谢韩伯母指点。”想想又解释:“伯母不知道,巧儿那天好可怜,连我也不敢说。”
韩太太见她肯听人劝,不是个孤介的,又喜欢几分。
因悄悄点头道:“你也没错。只是你不擅长人事应对,说话自然直来直去,况且严大奶奶刚才也太过分了。好在严大太太是个明理的。”
清哑不由问:“她不会怪我吧?”
有些担心的样子。
韩太太摇头道:“应该不会。不然就太糊涂了。”
这一问一答间,两人距离亲近许多。
韩太太看着她身上礼服,告诉她自己年轻时也喜欢琢磨裁剪衣裳,因道:“我瞧你这衣上太素了,原想在袖口领子镶个边,或者裙摆添加刺绣。我想象了一下,觉得若真那样,便显得太繁复,未免喧宾夺主,凸显不出优雅的身形和高洁的气质。可见,你是用心了的。”
说起这个,清哑眼中神采不由自主盛了几分。
她道:“我自己适合这样的。盼弟妹妹的我就加了花边、用了烟霞纱;巧儿的我也添了点缀,怀谨的又不同……因人而异的。”
巧儿和沈怀谨都站在她身边,也都在听呢。
韩太太朝她们看了看,笑着点头道:“果然。”
清哑又道:“我这身若换成紫色,则突出冷艳高贵;若换成大红,则突出喜庆吉祥;若换成白色,则突出纯洁明净;若黑色,则……”
韩太太忙打断道:“谁会穿黑色呢!白色也不好。”
清哑方想起,这里非丧事是不穿纯白和黑色的。
韩太太见她尴尬,忙拍拍她手叫别在意。
她更觉得清哑心思纯净,心智都用在纺织衣物上了,难怪不擅长人事应对。
她便想道:“也好,将来希夷主外,他又善于周旋应对,郭姑娘在后帮他纺织新式衣料,他自然护她、不让她被人欺负。再说,我也能帮他们。郭姑娘不喜应对人事,我就帮她管理内宅。”
她憧憬着未来的日子,脸上流露喜悦之色。
儿子若对一个女子上心,那浓情蜜意……
她禁不住笑吟吟地望着清哑。
忽然想起卧病在床的丈夫,喜悦的心情仿佛被浇了一瓢冷水,熄灭下去。只是丈夫病不是一年两年了,她心里有了预备,虽伤感,倒也不至于大悲大痛。遂强忍住悲色,免得影响别人。
她又和清哑议论起古今衣服款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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