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愤愤间,有丫头来回:“大爷大奶奶回来了。”
严氏松了口气,忙叫方纹去迎一迎。
方纹昨天去蔡家玩了,所以没能和哥嫂同去。
清哑和阮氏、巧儿来到严氏上房,梅氏瞬间战意复苏,忙站了起来,再无之前的不耐烦,堆起满脸笑,对清哑道:“表弟妹,可算回来了!累不累?快去炕上坐着靠一会,好好歇一歇。”
一面说,一面微不可查地目光一扫。
略去巧儿、王瑛,落在阮氏身上,心里开始评估。
阮氏以前虽是农妇,然这些年已经不下地劳作了,日常保养和穿衣打扮先有清哑指点,后是巧儿亲自打理;也没少和霞照有头脸的商家和官家来往,言谈举止自然比以前不同。
然不论阮氏蜕变得如何,在梅氏眼里还是农妇!
她以世家的苛刻标准评价,瞬间挑出阮氏一堆缺陷:
皮肤粗糙,即便画了妆,也很老相;
笑容太假,很不矜持、很不得体;
气质太差,矜贵的衣服穿她身上也显土气;
举止不端庄、不优雅等等……
梅氏评价完毕,自信大增,矜持地笑着,等人引见。
严氏先和阮氏寒暄,又为她二人引见。
阮氏客气地招呼梅氏:“大奶奶好。”
巧儿也过来拜见梅氏:“严伯母好。”
梅氏忙扶住巧儿,把她上下一瞧,笑着说“别多礼。”
亲切的口气,仿佛她对巧儿不知多满意似的。
严氏在心里不厚道地想:“这么端着架子,还有些样子。”
可她终究还是奢望了,梅氏固然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阮氏也没有如她期望的襟怀广阔、大度相让;还有清哑也维护二嫂,时不时来一句,使得这次亲家见面热闹极了,以严氏的手段和能力,竟然不能掌控和左右全局,夹在中间周旋,吃力的很。
只有巧儿,打过招呼后便退入里间和表妹玩去了。
这个场合,她纵有千般手段和心思,也不能使出来。
她还未嫁入严家,若以未嫁姑娘的身份便压制了未来婆婆,传出去绝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严氏也会不悦。
当下,清哑待二嫂和梅氏招呼后,请双方都坐下。
严氏依然坐在炕上主位,阮氏被让到炕几对面,清哑也上炕了,坐在阮氏身后,斜倚着两个大枕头歇息。
其余方纹、王瑛、梅氏都坐在炕前椅子上。
清哑看着梅氏问:“表嫂早来了?”
梅氏巴不得这一问,笑道:“可不是。这原是应该的。郭二爷和郭二*奶奶来了,我们应该来看望,等这一会儿算什么。”
阮氏忙道:“这怎么好意思!我们下山才和去报信的人碰面,才知道严大爷和严大奶奶来了,急忙就赶了回来。要是早知道大爷和大奶奶来了,昨天就不去了,一早就在家等大奶奶。”
梅氏笑容微僵,不知所措地看向严氏。
严氏这才发现,这都是自己失策,昨天在清哑等人走后才命人告诉侄儿侄媳,叫他们今天过来,算准了方初和清哑中午能回来,想都是自家人,略等一会不算什么,谁知梅氏挑理起来。
她笑道:“这都是我的不是了,是我安排的。”
众人当然不会追究她的不是,于是一笑而过。
这时,人回严老爷和严小爷来了,正在前面和郭二爷说话呢。
严小爷,就是严暮阳。
他很快就是进士了,下人们称呼起来很尊敬。
严氏笑道:“他们掐的这个时辰倒准,来了就能吃饭。”
阮氏笑道:“严老爷事情忙,阳哥儿又要考试,都不得闲。”
说话间,严暮阳就进内院来了,大礼参拜阮氏。
少年穿着橙红绣天马行空图案的锦袍,如玉树临风;浓眉漆黑,凤眼明亮,齿白唇红;微微一笑间,神采奕奕、俊雅风流。
在南方时,严暮阳没少跟郭勤去郭家,阮氏常见的,因此并不生疏,此时见了更觉亲切,忙笑着扶了起来,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梅氏也看出阮氏是真心喜欢严暮阳,又得意又发酸,有一种宝贵的东西被人觊觎的感觉,想到从此后儿子要对阮氏尊敬地叫“岳母”或者“娘”,她就感觉不舒服,觉得儿子被抢了。
丫鬟搬了椅子来,放在梅氏身边,严暮阳坐了。
坐下后,悄悄打量一圈,也没看见巧儿。
又向里间瞄了一眼,也看不见,也没听见声音。
里间,巧儿自严暮阳来后,便嘴角含笑,将手指竖在嘴边,对两个小表妹做了“嘘”的动作,示意她们别出声,好听外面谈话。
二小虽不知怎么回事,但巧儿神秘的举动激起她们兴趣,都使劲闭住嘴,连出气也不敢大声,彼此悄悄地挤眉弄眼,偷听外面说话;无悔还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探头看外面。
她一下子和严暮阳眼光对上了。
严暮阳眨眨眼,无声问“姐姐呢?”
无悔看不懂,把小手指竖在嘴边,示意他别出声。
严暮阳偷笑起来,想巧儿一定在里面。
清哑看着严暮阳,心里也十分满意。
便微笑道:“还有两天就放榜了。”
严暮阳也笑道:“是呢。”――也不知能不能中头名。
梅氏则故意道:“也不知能不能考上。”
这可是谦虚过了,龚大人早说他肯定能高中,就看名次。
众人忙都说,肯定能考上。
梅氏笑得合不拢嘴,又嗔道:“这孩子,到这时候才来。就算二*奶奶心下不说你,你自己就不觉得失礼?”
阮氏道:“这有什么。我们也是刚回来。”
严暮阳道:“刚和祖父见了位客人,就来晚了。”
梅氏要显摆儿子,自己不好自夸的,须得借别人的口说出来,这个人最好是阮氏,所以她一直找机会贬低严暮阳。
她贬低了,阮氏肯定要夸奖,这是常情。
她眼中带着自豪的神色,嘴上却对阮氏道:“别看他这会儿规规矩矩的,其实脾气拗的很。被我跟他父亲惯坏了。又是长孙,他祖父祖母也看得重,难免养得金贵。只怕二*奶奶看不惯他的做派,不如郭勤能吃苦,又会做人,又会处事……”
郭勤能吃苦,因为是乡下的,天生的吃苦命。
郭勤会做人处事,那是因为他性子奸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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