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己等的援军是谁,也不难猜。
辽皇耶律隆绪若是愿意给他更多兵马的话,他早就带过来了,不需要在此等候。
所以他能等待的援军只有一支,那就是在涿州境内避而不战、四处逃窜永泰军。
狄青猜到了迷离己的目的以后,就果断的做出了分兵的决定。
彭越在听到了狄青的话以后,沉声喝道:“辽兵有援兵又如何,我们甲坚兵利,他们来再多也不怕。不过是给我们送功勋而已。”
狄青摇摇头,道:“我奉劝诸位千万别这么想,辽兵强攻铜台关,我们自然不怕。就怕他们跟我们打消耗战。
我们的箭矢和滚木总有用尽的时候。
我们的兵马人数,也只有一万。
关城外的辽兵,还有两万多人。
永泰军恐怕还有三四万人在。
辽兵若是跟我们耗着打,我们的兵力一旦损失过重,他们就有机会攻破铜台关。
所以,接下来的战事,诸位一定要主意。
保护好手下的将士,能不伤就不伤,能不死就不死。”
彭越皱眉道:“卑职可以率领铁骑去冲阵。”
狄青依旧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彭越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话。
狄青乃是军中主脑,他下了命令,彭越不能质疑。
一天时间,一晃而过。
铜台关内的虎字军,刚刚在关城两侧站稳脚。
在关城南面,就有一支四万人的兵马,驱赶着一群壮丁,向铜台关黑压压的逼了过来。
守在城头上的彭越见此,眼睛瞪的愣圆。
“速速去请将军过来!”
彭越盯着城外逼过来的兵马,咬着牙吩咐亲兵。
亲兵得到了彭越的命令,快速的赶到另一侧城头,请了狄青过来。
狄青到了以后,看到了关城外的情景,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以百姓为盾,来耗费我们的箭矢。”
彭越沉重的点点头。
狄青深吸了一口气,脸颊气的有些发红,他沉声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永泰军节度使,是一个汉人。”
彭越咬牙道:“不错……”
狄青恼怒的道:“既然是汉人,为何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用我汉家儿郎的尸骨,铺平他在辽国的仕途,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他不怕九泉之下的祖宗蒙羞,他不怕天打雷劈吗?”
彭越愤怒的道:“这种畜牲,为了讨辽人欢心,那会在乎我汉家儿郎的死活。”
狄青奋力的握紧了拳头,道:“辽皇耶律隆绪登基以后,为了怕辽地的汉人敌视,尚且不敢用汉家儿郎做盾,还明令禁止了辽国北面官用汉家儿郎做盾的事情。
辽人放了辽地的汉家儿郎一马,却没料到辽地的汉家儿郎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彭越怒火冲天的道:“我若撞上了这厮,一定会活劈了他。”
狄青跟他有同样的心思,却没有说出来,反而对彭越吩咐道:“你去北面守着,南面交给我。”
彭越有些不愿意的道:“我想活劈了这厮。”
狄青皱眉道:“听命令!”
彭越不甘的嘶吼了一声,闷着头去了关城的北面。
狄青之所以支开彭越,就是怕彭越心软,不肯对那些百姓们下手,中了敌人的奸计。
狄青在敌人临近以后,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面色冷峻的道:“冲他们喊话,让他们速速退去。再敢向铜台关靠近一步,格杀勿论。”
虎字军将士们闻言,齐齐冲着城头下被永泰军驱赶在前的百姓们喊话。
百姓们听到了虎字军的喊话,有些骚动,但很快被镇压了下去。
百姓们被驱赶着,一步一步的向铜台关靠近。
狄青见此,眉头皱成了一团,低声嘟囔了一句,“别怨我……”
嘟囔过后,狄青声音冷冽的下令。
“杀!”
狄青怜悯百姓是一回事,守住铜台关又是另外一回事。
铜台关若是被破,不仅他们得遭受重创,大宋兵马北进的势头,也会被制约。
虎字军将士们听到了狄青的命令,有些犹豫。
杀敌人,他们绝对不会犹豫,无论敌人是自己人,还是外人,只要敌人手里握着刀剑,他们会毫不犹豫的下杀手。
可杀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却狠不下那个心。
他们成军虽然已经有数年了,但是还从没有经历过杀百姓这种事情。
狄青见此,也没有喝斥虎字军将士,他上前从一个虎字军将士手里抢过了弓箭,弯弓搭箭,对着城下的百姓,就是一箭。
一箭射出,那人当场毙命。
城头上的虎字军心头齐齐一震。
城头下的百姓们脚下微微一顿。
狄青放下了弓箭,冷声道:“这是命令!”
虎字军将士们见此,不再犹豫,纷纷抄起了武器,开始杀人。
箭矢如雨。
城下的百姓们瞬间谎成了一团。
哀求声、哭嚎声、喝骂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虎字军将士们似乎也被感染了,脸上泪水直流,有将士甚至哭出了声。
痛哭着杀人,可以说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
狄青默默的带上了面具,不让人看到他眼眶已经变得通红。
带上了面具以后,狄青冲着百姓们后方的永泰军怒吼,“成义,你以义字为名,却不行仁义之事,将手足兄弟,当成草芥牺牲,你就是一个畜牲!”
成义便是永泰军节度使的性命。
狄青怒极嘶吼,传遍了整个战场。
端坐在马背上了成义,听到了狄青的喝骂,大声笑道:“狄青,你就是个伪君子。人是你杀的,与我何干?你要是真的怜悯百姓,就应该打开关门,放百姓进去。
只要你打开关门,他们就能活命。
可你紧闭着关门,还下令手下的将士射杀他们。
你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性命,还好意思声讨我?”
让人心痛的是,百姓们信了成义的话,觉得狄青是个伪君子,见死不救,纷纷破口大骂狄青。
狄青心如刀绞,气的浑身颤抖。
但他仍有理智,没有被气昏头。
百姓们在永泰军的逼迫下,倒在了铜台关下。
成义见火候差不多了,就吩咐着身后的兵马,开始对铜台关发起了进攻。
成义手下的兵马对铜台关发起了进攻,远比辽兵发起的进攻更有效。
他麾下的兵马不止会军阵之道,还拿着不少大宋禁军才有的军械。
仗着军阵和军械,永泰军向铜台关逼进的速度,远比辽兵要快。
不需要狄青去吩咐,早已心碎的虎字军,对着永泰军就是一番猛烈的攻击。
他们弯弓搭箭、扣动百虎齐奔和床弩的机括,似乎都用上了全身力气。
他们恨不得跑下城头去,亲手将手里的箭矢,插进永泰军的胸膛里。
就在铜台关南面战事打响的时候,铜台关北面的辽兵,也对铜台关发起了进攻。
两面的势头都很凶猛。
但铜台关南面的永泰军,进军更顺利。
因为他们借着百姓,消耗了不少虎字军的箭矢,所以在他们攻城的时候,落到他们头上的箭矢就少了许多。
虎字军拼死,在铜台关鏖战。
敌人的进攻就如同潮水一般往铜台关上涌。
狄青最担心的场面还是发生了。
敌人仗着兵力多的优势,不断的向铜台关发起进攻,不断的在消耗铜台关上虎字军的兵力。
虎字军虽然有重甲保护,但是敌人的投石机、床弩、强弩等,一样能对他们造成伤害。
一些躲在军中的神射手,更是能隔着老远,就能将虎字军将士一击毙命。
虎字军将士们杀的敌人自然不少。
但敌人的数量是他们数倍。
纵然是二换一,或者三换一,换到最后,也是敌人取胜。
更重要的是,敌人人数众多,可以轮番更替,而虎字军却只能一直对敌。
铜台关上的鏖战,一打就是一天。
虎字军将士们累的疲惫不堪,一些人已经举不起了大石,拉不开了弓箭。
傍晚的时候。
永泰军在进攻铜台关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虎字军将士们的抵抗力度小了许多。
永泰军节度使成义意识到机会来了,他机会没有任何犹豫,将所有的永泰军全部派遣上了战场。
疲惫的虎字军将士,挡不住汹涌而来的永泰军。
铜台关关城上出现了缺口。
永泰军猛攻了一天,終于杀上了城头。
狄青手握重枪,亲自下场,向缺口处杀了过去。
他仗着重枪的犀利,以及一群齐心协力的将士们配合,成攻的逼退了永泰军。
永泰军被逼退以后,并没有放弃进攻。
城头上的虎字军已经露出了疲惫的状态,对他们而言就是难得的机会。
他们在铜台关上可以撕开一次口子,就能撕开无数次。
永泰军再次攻上了城头,在城头上撕开了三道口子。
狄青率领着虎字军将士,拼命撕杀了半个时辰,才将永泰军杀退。
永泰军被杀退以后,狄青麾下的部将,浑身浴血的出现在了狄青面前。
“将军,让末将带人出去冲杀一阵!不然兄弟们扛不住了!”
部将要带人去冲杀,所要带的,自然是重甲骑。
也唯有重甲骑出去冲杀,才能逼退敌人,重创敌人。
狄青紧皱着眉头道:“城门已经被我派人用巨木堵死了,现在你带人出去冲杀,就要搬开城门口的巨木。巨木一去,城门就有被撞破的可能。
我们不能确保一击击溃敌人,就不能冒然出击。
必须等!”
部将咬着牙道:“等?等到什么时候?一天时间,我们死了一千多兄弟,两千多兄弟负伤。如今兄弟们已经疲惫不堪,再等下去,兄弟们只会死伤更多。”
狄青也咬紧了牙关,沉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算是时候?”
部将追问。
狄青沉声道:“再抵抗敌人两拨。”
然而。
没等到抵抗永泰军两拨。
永泰军再次杀上城头的时候,足足在城头上撕开了六道口子。
几乎有不下于城头上虎字军将士数量的永泰军,涌上了城头。
铜台关已经处在了被攻破的边缘。
部将一边杀敌,一边追着狄青询问是否率军冲锋。
狄青浴血而战,紧咬着牙关不放。
关城外。
成义看着越来越多的永泰军涌上了城头,咧嘴大笑道:“铜台关已破,尔等就等着跟我一起去见陛下领赏吧。”
“哈哈哈……”
成义畅快的大笑。
笑声还没有落地。
一声炸响在他背后响起。
成义愕然的止住的笑声,不等他回头,背后就响起了连绵不断的炸响声。
“曹玮杀过来了!”
“曹玮率领着二十万大军杀过来了!”
“……”
永泰军中有人惊恐的大声呐喊。
永泰军一瞬间乱成了一团。
成义回头看着背后出现的宋军,惊恐的瞪大眼,“怎么会这么快?他们明明还需要一天才能拿下涿州全境。”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二十万大军宋军出现在他们背后,足以将永泰军的所有人吓破胆。
城外的枪响。
城头上的狄青自然听的清清楚楚。
狄青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浑身一震,大声的喊道:“时候到了!带人杀出去!”
距离狄青不远的部将,听到了狄青这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甩开了正在跟他缠斗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