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莫尔又找到了新的目的地,他似乎压根不想尽快离开这片森林,而是打算在里面观光旅游一番。
他询问阿帕西森林里有哪些特别的地方时,简直就像外地来的观光客咨询本地人,附近有什么名胜古迹可去参观。
幽密之森里能有什么好地方,从莫尔口中吐出来的那些地名,像什么血沼、静谧湖、哑泉、食人榕、骷髅花丛……总之,听起来绝不是好去处。
莫尔对这些地方如数家珍,好像慕名已久,而阿帕西则是兴趣缺缺,敷衍地为他指个方向。
于是休养了一天后,走起路来仍然腰酸背痛腿发软的艾西再度被他拎上马背,随后他也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双手绕过她两侧的腰,握住马的缰绳。
明明之前都是这样共乘一骑,艾西忽而之间对这姿势感到了别扭,就像被环抱着似的。
白马又迈开步子,不急不缓地跑起来。
艾西感觉身后那男人的呼吸扑在自己的后颈,她伸手捂住那一块,开口说:“喂,我说,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
“因为前天的事,你现在一跟我靠得近,我就觉得不对劲。”
“什么样的不对劲?”
艾西想了想:“是总以为你要对我做些什么,想让你离远些的感觉。”
莫尔在她背后轻声发笑。热气让艾西缩了缩脖子,她捂着后颈说:“喂,喂,就算你觉得可笑,也稍微理解一下吧。你比我强壮那么多,要是动起粗来我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当然会害怕。”
骑士不是在笑那个,他在笑少女对自己的身体缺乏自知之明。
她有着一具敏感多汁的肉体。如果她嫁了人,他的丈夫会因此乐不思蜀;如果她去当妓女,会有恩客为争夺一次和她过夜的权利打得头破血流。
生存的渴求,支配的渴求,繁殖的渴求,人所追求的无非这些。色欲与人类的其他种种欲望并无区别,驱使着人亦吞噬着人。
不过比起艾西的身体,莫尔觉得她本人更加有趣。
“我听说,八十年前,曾经有一个像我一样的人类堕落成魔物。”他们骑马走在林木茂密的森林里,莫尔忽然提起。
艾西把行囊抱在怀里,可怕的大领主阿帕西正待在里面,黑猫耷拉着眼睛回答道:“你说的那个人类,在进入这片森林之前就已经死了。”
“是谁把他带进森林里的?”
“自然是另一个人类。”
他们交谈的都是些艾西听不懂的话,马背的颠簸磨着她红肿的腿心,她只希望这糟糕的旅程能快点结束。
但今天注定不会是愉快的一天——即使在森林里,哪一天都算不上愉快。
他们抵达目的地后,莫尔把艾西一个人留在马背上,自己下马,去寻找长在这附近的一种植物。
这事艾西已经习惯了。
骑士拨开茂密的藤蔓,走入层迭的树影后。垂落到地的枝叶仿佛一层帷幕,将他的身影阻隔开。
空气里弥漫着香气,那是某种古怪的浓香,虽然芬芳扑鼻,但总叫人忧心这气味底下是不是藏着什么丑恶不堪的东西,人本能似地对其心怀警惕。
除此之外,这地方看起来很好很寻常,谁能想得到,往前一步就是沼泽。
血红色的沼泽。
当马匹像受到惊吓似的后退时,艾西慌忙中跳下马,拉紧它的缰绳。她踏到了藤蔓之后,双腿就是这个时候陷入了沼泽地里。血红色的泥沼好像具有腐蚀性的酸液,灼烧她的衣物与皮肤。
被她抱在怀中行囊里的黑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艾西抬起头,想要找别人求助,但她忽然间明白了白马受惊的原因。
沼泽上不生树木,视野开阔,她远远地看见莫尔正被什么追逐,骑士没有重量般踩在沼泽上,一边往身后丢五颜六色的魔法,一边跑得极快。
跟在他后面的那东西就像是数条巨大的章鱼腕足,轰隆隆地破开沼泽,在腕足顶端裂开一张血盆大口,要将那渺小的人类吞没。
那家伙沦落到要逃跑了。那一刻,艾西心想。这下是真的完蛋了。
莫尔和追逐着他的怪物眨眼间靠近,他往身后丢了个魔法,而后轻盈地跃起,提起艾西的衣领,将她从沼泽里拔出来。
一个起落间他们已经到了马背上,白马发足狂奔,将沼泽中的怪物甩在身后。那巨大的腕足狠狠拍裂了岸边的一排树木,但已经波及不到他们。
艾西的心脏仍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好一阵后,才意识到来自双腿的刺痛,她的鞋子也一并留在了沼泽里,赤裸的脚上满是烫伤似的痕迹。
“你没告诉我里面是沼泽!”艾西惊魂未定地抱紧了怀里的包裹。
“我本以为那是片很安全的沼泽。”莫尔牵着缰绳,让白马缓缓踱步,“血沼底下栖息着巨型魔兽,倒是个很有价值的情报。”
阿帕西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可没义务把一切都告知你,也没义务保护这个人类女人肢体完好。”
马背上的骑士只是笑笑:“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