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婵笑着夺回去。
买的时候大大方方，现在反倒不知该怎跟他介绍……
“嗯，现在的亵裤。”她咬着嘴唇措辞造句，“有点紧，一开始不适应。不过要到外面公厕的话，还是穿得跟别人一样比较方便……”
外面搭配的衣服有了，里头还是十九世纪的打扮，这不行。
纯棉透气男士平角裤，比古人习惯的“亵衣”要紧一些。超市买了两包八条，洗好晾干，先让他尝尝新。
“阿妹想得真周到。”苏敏官咬着牙齿，哭笑不得，“一定要这个颜色吗？”
林玉婵给他挑的内裤，大红色不说，裤角还印着金灿灿、吐头打滚的小老虎！
“本命年呀，你是广东人不是？”林玉婵理所当然地说，“况且只有这个花色有特大号。你先从宽松的开始。洗过了，不掉色，别担心。”
苏敏官依旧很怀疑地问：“别人也穿这样子的？你见过？”
林玉婵点头，打开购物软件，理直气壮地给他看各种男模内裤照。
苏敏官夺过她手机，愤怒地息屏。
“女仔也这样穿？”他依旧不死心，又不好意思搜索女士内裤，只好问她，“我记得你以前……”
他音调忽地深沉，命令：“让我看看。”
她脸蛋热起来，低头笑道：“我的不一样，我是三角……”
她天穿的是高腰牛仔短裤。他大大方方抽她的编织腰带，解开腰间铆钉扣。
林玉婵用力咬嘴唇，忍着笑，也不指点，也不收腹，看他和那一截短拉链作斗争。
一边双手搭着他肩膀，气定神闲地说：“如果你想要男士三角的也以，但是我怕你穿不惯……”
腰间突然一松。然后肌肤一凉。
牛仔裤落，露基本款中低腰白色碎菠萝，肚脐一个小小蝴蝶结。
苏敏官伸右手食指，好奇地触那菠萝，发现不是绣花，而是印上去的，不知是哪国的染料。又拉拉松紧带，弹性惊人，材质不认得。布料既薄又软，却比以前的粗纺棉布还结实……
“洋布还是土布？哪里的棉花？纤维很长啊，新疆？”他很专业地问，“不，那里不产……”
林玉婵彻底被他囧到。市场调查不换个时间啊！
明天去十三行转一圈都知道了！
“这紧，难受不难受？”他在她耳边轻声请教，“热不热？”
“习惯就好了，现在布料透气性强……唔、干嘛……”
他左手伸到己颈后，扣住她拢过的双腕，右手继续探索，很无辜地问：“呀，怎回事，阿妹？点解这料子渗水呀……”
说着，微微侧身，用肩膀关上卧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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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婵后悔莫及。就不该一时兴起，给他买印卡通小老虎的红裤裤！
苏敏官现在就是在报复！故意看她窘！
心里还没做好准备，身体却记得他，迫不及待地做了反应。在他那略带戏谑的眼神里，她难受地扭着双腿，白色碎菠萝绷得紧紧，弹性的布料被扯成奇怪
的形状，眼看不要。
一转头，镜中看到红扑扑的己，羞不抑。
这次，换他闯入她的世界，让她措手不及。
卧室顶灯被他熄灭，只留她的云朵小夜灯，橘黄色的光一点不刺眼，在墙壁上弥散一圈圈的光环，又落在她身上，将细滑的肌肤染成暖融融的颜色。
她浑身燥热，艰难地打开空调，试图转移他注意力：“你还没见过如女仔穿的胸衣……这件是运动款，不过衣柜里还有别的样子……”
“明天穿给我看。”他一点不上套，“手臂抬起来。”
他才刷了牙，齿间不是从前牙粉的甜香，而是她的强效薄荷牙膏的味道，极具侵略性。
他的声音却轻柔如春日的月，问她：“阿妹，想我？”
她呜咽着应一声，着他的唇点头，被那声音安抚得不已，眉骨染上艳丽的粉红色。
面前那张年轻而灿烂的面孔，温柔如画的眉眼，孤傲硬朗的嘴唇，乌黑的睫毛，眉间的小小疤痕，还有那被她揉揉捏捏就会变红的耳朵……
足足让她思念了百年。
她慢慢没那慌张，用力拥住他，捕捉他薄荷味的呼吸。
苏敏官忽地犹豫了一瞬。
“需不需要……”
也不知这种科技如发展到什程度了。
林玉婵从意乱情迷中醒过来一点点，“嗯”一声，半个身子探去，在抽屉深处翻。
得意地拿回一个小纸盒，悄声告诉他：“比以前的进步多啦。”
纸盒标签个装，里头只晃荡着两个小袋。他接过，眼中隐约黯然。
她抽屉里常备的，开过封，用过……
“打不开。”他平静地说，“你教我。”
林玉婵摸摸他脑袋，不好意思逗他。看他那失落的神色，好像刚听说中国如有三百多个开埠岸似的。
“学校防艾宣传活动发的，如这东西不用偷偷摸摸。”她指指包着盒子的几张彩纸，忍着笑意说，“图书馆门外有个动发放机，也以免费领。这一盒，一个拿给学救急，一个去海边时做了手机防水套，剩的……”
她撕开一只塑料包装，双手覆住他，慢慢推，低低说：“还没想好和谁用。”
苏敏官忍不住轻轻喘了一声，看着她，说：“小了。”
“统一均码。”林玉婵笑他没见识，“弹性色。你也要适应一。”
他咬牙，推她入枕头，直直地看着她，不依不饶地问：“没有人想和你一起用？”
世风堕落如斯，她身边围着十个八个男生也不奇怪。
“有。”林玉婵在他手里扭，笑着说，“是他都好幼稚啊。”
她用看遍一个世纪兴衰的眼光，再看周围的龄男生，确实都像小宝宝。
苏敏官忍俊不禁，轻盈地勾起嘴角。
阿妹平时最喜欢奚落他幼稚。这会子倒知道他的好。
那他也报效相知，轻轻闭眼，握住她柔若无骨的腰肢。
“阿妹。”
她蹙眉，呼吸停滞，全身点燃滚烫的引线。
虽然不是生手，但……真的一百多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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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还是像以往每次久别重逢一样，很没息地满脸泪花。
好似被推到极限，想放弃，又舍不得死掉。想把他永远拥在怀里，想永远攥住那跳动的体温。
不论地球上如何沧海桑田，有些贯穿人生的羁绊，幸好是不变的。
苏敏官抱她去冲凉，倒很是得意，寻思这里用水快捷，比过去方便多了。
她软手软脚地耷拉在他臂弯里，呢喃己也听不懂的话，也不知是不是在做梦。
第295章
林玉婵约到疫苗接种, 和苏敏官一道，来到大学体育馆临时接种点。
苏敏官远远看着一排锃亮的针头，强作镇定, 跟她谈笑。
看那排队等待的无数人, 都轻车熟路得很, 一看就不是头一次打针。
他目光上移，看到体育馆上方的牌子。
“……翡伦体育馆？”
“纪念一位学界前辈。”林玉婵嘴角带笑, 慢条斯理地告诉他, “清末留洋归来以后，致力女子体魄教育, 晚年一手开创了广州体操学校 , 后来并入本校体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