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 落日熔金
染头倒是一时爽,打理起来也是真麻烦,林漫因为她这一头金发,近几日来受到的关注度与日俱增,走电视台附近还常有不相识的同行见了她热情地搭个话,名字都省了,直呼金发姑娘。
这知名度可是让人招架不来,她站在镜子前边戴着渔夫帽,边想着改天给自己染回来,也不是瞎折腾,主要是太影响工作。
整理好拿上钥匙开门,就看到了陆斯回的背影,林漫会心一笑,自从俩人在一起后,上班前他都会在门口木阶的边缘处安静地等待她出门。
去台里总共就不到20分钟的路程,他牵着她的手,聊聊明媚的天气,听听她前晚的梦,时间转瞬即逝。快到了的时候陆斯回会自觉松开林漫的手,虽不愿意,但也不得不,因为这是林漫要求的。
关于恋爱,台里并没有限制的规定,只是林漫觉着自己刚工作没多久,又对这场爱恋还在适应阶段,所以暂且不打算公开。
最初把不公开的想法告诉陆斯回时,他正往冰箱里放熬好的樱桃酱,闻声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他微微蹙眉,在短短几十秒内,前科、背景、过往这样的词闪现在思绪里,错乱纷杂。
她愿同这样的自己在一起,已是万幸了,他想,于是点头应声答应了下来。
但最近陆斯回有点儿忍不了了,那评论部的王弈出现在他的面前,不,准确说出现在林漫面前的频率太高了,不是跟林漫邀稿,就是中午在食堂午餐时扯些有的没的。
越想越来气,走楼梯快到十层时,陆斯回都下意识地揽了下身旁的林漫,生怕被人抢走似的。
怎么了?林漫侧目不解道。
陆斯回垂眸回过神,浅笑着摇摇头,又道:中午一起吃饭吧。
好啊。林漫三两步蹦上了台阶,想来夏颜和轻鹤也会在,不用特地避嫌。
到了办公楼层,林漫去例行准备每日开的选题会,陆斯回拿上最近收到的一个文件包裹,进了叶轻鹤的办公室。
收到消息了没?一进门,轻鹤就扔给陆斯回一罐装咖啡,没几天,盛天豪就要从戒毒所出来了。
陆斯回单手接过咖啡,神色凶狠了几分,收到了。
他拉下了百叶窗,将办公室角落处的白板翻转了过来,上面依次贴着盛世尧、盛天豪、周雁辞、郑欲森、林白路的单人照片,以及一些关键信息。
周雁辞这人你查了吗?轻鹤食指敲了下照片,有用吗?
陆斯回别有意味地看了眼白板上的关系网,拆开了手里的包裹,拿出了其中的一张照片,恐怕这图要换换了。
他将郑欲森的照片迅速下推,把手中的照片压在周雁辞和林白路中间,磁铁与白板发出脆响。
这是...?轻鹤双手环胸,扫视着照片上相拥的男女,周和林?
陆斯回点点头,上次他在心理诊所前看到那一幕后,再结合邢亮给自己的资料,便找人一直盯着周雁辞。
郑欲森在新闻业待的时间够久了。陆斯回靠着身后的桌台,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是时候把他除掉了。
有些难。叶轻鹤拿起马克笔,画着箭头,郑欲森在工作上花了不少心思,盛世投大笔钱赞助他的【独家新闻】,收视率也高,他出不了什么大差错,很难找到突破点。
关于他私生活的消息,根本放不出去,不会有人想要跟他或跟盛世做对。
因为湖水太静了。陆斯回从包裹中抽出了两个崭新的信封,平静的湖面就像人妥帖的表面一般,但只要发生点出乎他们意料的事,很快就会看到漏洞百出的背后。
他将一个信封中装入了周雁辞和林白路拥抱的照片,另一个信封中装入了林白路的医疗诊断报告,所以我要把这湖水,搅得天翻地覆。
你要如何处理?轻鹤看着他写下两封信的收信人。
陆斯回的眼神中寒芒闪现,他在含有照片的信封上写下收信人:郑欲森。
另一封含有医疗报告的,写下收信人:周雁辞。
试试就知道了。陆斯回合上笔盖,他要试一试周雁辞有多大能耐,郑欲森和林白路之间究竟有怎样的羁绊,林白路又会如何选择。
他的心冰冷坚硬,根本不在乎他们三人有无可能遭受毁伤,唯一让他担忧不忍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林漫在这其中会受到几分伤害。
然而,在复仇这件事上,他别无选择。
从轻鹤办公室出来后,前往了选题的会议室,他俩坐在了林漫和夏颜对面,没一会儿钟老见人大致到齐了,便开始了选题会。
都说了说自己想做的话题后,轮到了林漫这边儿,她和夏颜相视交换了个眼神,深吸一口气道:我跟夏颜最近商讨过很多次,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我们有一个共同想做的话题,就是关于LGBT群体的。
这铁定过不了审啊。果然林漫话音刚落,就有同事说道:你俩可能新来的不太了解,老以前有过一很火的访谈节目,做好好的半道儿被砍了,为什么呢,就因为有一期采访的主题是关于同性恋。
节目一被砍,那整个项目投进去的人力物力,跟打水漂似的,不信你问钟老。
钟客行点了下头,表明确有其事,当年那个节目的策划就是他本人,他看向林漫夏颜二人,我想知道的是,你们为什么想做这个话题。
夏颜坐直了些身子,开口道:其实是偶然有的这想法,有天早上我带林漫姐一起吃早点,那家早餐店我常去,老板娘和蔼可亲,饭实惠干净人也特热情。
可就是这么一挺好的阿姨,非不把早点卖给俩小伙子,还争执了几句,我跟漫姐就不理解啊,问她为什么呀。
阿姨说这俩小伙子有精神病,漫姐就问什么病,结果这阿姨愁眉苦脸地说:俩男的相互喜欢上了,这不就精神病吗?
夏颜转了下椅子,您说都2020年了,还有人把同性恋认为是精神病,这说明什么?
说明关于这方面的科普太少了。林漫双手交叉,接住话题说道:固化的观念不会凭空消失,是需要引导的,而我们新闻行业的工作者决定着观众能看到、听到什么。
我当然明白围墙不是一次就能被冲撞倒,可是也不能任由其根深蒂固,不是吗?林漫也在思索如何做这样的新闻,她视线移至钟老的身上,可以问一下,节目被砍的直接原因是什么吗?
钟老身体向后仰了仰,靠在了椅背上,在于恐惧。
同林漫一样,在场的新同事都不太理解,纷纷歪头思考,就在这时叶轻鹤道:那期节目,我跟斯回全程参与,采访的记者就是我们,整个过程可以说非常顺利,顺利到我们甚至有些沾沾自喜,认为这期节目一定能起到它应有的作用。
斯回转着手中的笔,听轻鹤继续回忆着,可是我们太天真了,真正的考验是在节目播出之后。
轻鹤自嘲般地笑着摇摇头,节目一播,整个办公楼层的电话都被打爆了,举报信塞满了台里的信箱,电视台附近拉横幅堵着我们漫骂、扔鸡蛋的人乌泱泱
一片,还有父母报警称这期节目损害了自己孩子,律师函一封封往台里寄。
当时我俩和钟老收到的恐吓信,鬼娃娃摞起来得有一小山丘了。
轻鹤将笑容敛去,你难以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为恐惧。
害怕自己孩子被教坏的,害怕自己和节目里的人是一样的,害怕自己的男友真的是骗婚的,害怕自己的女友有正当理由离开自己的......太多了,恐惧让这些人愤怒。
所以很多话题,不是我们不做,是观众不想看。另一位同事道:吊诡的地方就在于,我们无法对恐同的人说:你错了。
就像有的人恐高,你会跟他说你错了吗?有的人恐蟑螂,你会跟他说你错了吗?同事无奈地道:你不会,因为恐惧这件事本身,是没有对错的,每个人都有权利恐惧。
会议室里陷入片刻沉默,陆斯回扣住了旋转着的笔,瞥了眼低沉的林漫,将沉默打断。
有人恐蟑螂,没有错。有人因为恐蟑螂,所以把蟑螂杀死了,好像也没有错。陆斯回眉头微挑,如果换一个对象呢?
有人恐猫,没有错。可有人因为恐猫,所以把猫杀死了,如此呢?
再近一步。陆斯回脸色微沉,有人因为恐同,所以恶言攻击,欺凌辱打,甚至杀死对方,如此有错吗?
恐惧本身或许只是个人偏好,可其延伸出来的行为言语至关重要。陆斯回语调放缓,恐惧的根源在于不了解,而消除盲目与偏见,正是新闻存在的意义之一。
当年钟老因为是节目的策划人,还被停职了仨月,他清了清嗓子,定音道:准备着手做这个话题吧。
让我们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同。他畅然一笑站起身,边说边向门口走去,尽管放手去做,出什么事儿我担着,我这把快退休的年龄还管他什么停职,无事可惧。
开完会忙了一上午,午餐在夏颜的提议下,他们四人去楼下那家叫寻找咖啡的店解决。
坐座位时,陆斯回自然地坐在了林漫旁边,夏颜和叶轻鹤还愣了下,不过也没说什么,坐在了对面。
虽然咱食堂挺不错的,但也经不住成天吃。夏颜翻看着菜单,我要点份意面,你们呢。
我点焗饭好了。林漫很快下了决定。
轻鹤选好要的餐点后,陆斯回也无心选择,说了句跟你一样,主要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他原本想的是自己带林漫单独吃午餐,结果又没了独处机会。
显然他跟这儿独自闷闷不乐,林漫却没一丝察觉,她还在想上午的会议内容,真是关关难,关关得过。好不容易能做这个主题了,脑海里却又一片空白。
我也是。夏颜认同,今儿上午想了一上午能采取的形式,都没感觉。
不着急,关键找好切入点,后面的就是自然而然了。轻鹤递着上桌的餐盘。
嗯。林漫搅动了几下水杯里的吸管,又侧身看向斯回,还是你说的对。
因为根本不了解,所以就算看再多资料也不了解,如果身边有这样的朋友,能采访一下他们,和他们聊聊就好了,说不定会有什么方向。
陆斯回与她目光相对,想到了林昂,他喉结翻滚了下,移开视线,转移了话题,先吃饭吧,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成的。
吃饭间又聊了聊其它轻松的话题,大家心情都还不错,可他们正谈笑时,王弈下来买咖啡,等待时瞧见了林漫。
吃饭呢?王弈走了过来,他向来不在意别人眼光,没觉有什么不妥。
嗯,有什么事吗?林漫吃着饭有人站在跟前,觉得别扭,准备起身却被陆斯回扣了一下手腕,又松开。
王弈当然看到了这个动作,无视道:就上次和你说的,关于龙物那件事。
对面的叶轻鹤捧着一草莓杯吃着,看戏似的观察着陆斯回,见他一条胳膊搭在人林漫身后的椅背上,还一脸的不耐烦,就差没在脸上写我爱林漫四个大字儿了。
这几天王弈一出现在林漫身旁,他就问自己那王弈是不是阴魂不散,怎么搁哪儿都能碰见他这种无语的问题,感觉他整个人都泡在醋缸里。
林漫还在想是什么事,陆斯回已开口,你这事儿重要吗?
当然重要。王弈狞着眉瞥向他,回答道。
那再重要,也得先让我女朋友把饭吃完吧。陆斯回刻意加重了女朋友三字的字音。
一听这句话,林漫噌一下扭头看向他,与此同时夏颜往口里送沙拉的动作瞬间顿住,讶异地提声重复了一遍,女朋友?
我说呢,我最近怎么老感觉你俩夏颜的目光在看到林漫幽怨的小表情后,及时闭上了嘴。
嗯,女朋友。陆斯回还又给加深了一遍印象,说着从皮夹里拿出了一张自己的名片,推向了桌沿处,上道点儿,再有什么事儿直接找我就行,一样解决。
此时前台的服务员叫王弈取做好的咖啡,才稍微打破了些这上不来下不去的场面,王弈脸色不悦地对林漫道:再联系。然后离开了咖啡店。
他是不是没听懂我说什么。陆斯回瞧他背影的目光都带刀,怎么还联系?
可以了啊,你表达的不能再清楚了。叶轻鹤笑着放下了草莓杯,明白林漫正尴尬着呢,便道:待会儿你俩先上楼,我跟斯回去抽根烟。
随后结完账单分开,夏颜和林漫没走几步就进了电梯,电梯里就她们俩人,夏颜憋着笑向左一下一下轻磕着林漫的肩膀。
林漫也忍不住了,笑出声,好了好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夏颜立马问道。
没几天。林漫诚恳地道,就宴会那天才在一起的。
真挺难想到你会跟斯回哥谈恋爱的。
为什么?
就感觉斯回哥那个人,很难接触,也很难被了解吧。
电梯门打开,林漫迟疑了几秒,因为夏颜的话恰巧提醒了她,她对斯回其实知之甚少。
在电视台附近的一纳凉亭,叶轻鹤点了根烟,抽了口吐出烟雾,对斯回道:找到了啊。
嗯。陆斯回望着远方点点头,找到了。还记得三年前那个雨夜,叶轻鹤曾对自己说会找到的。
真好。轻鹤笑笑,不过你丫藏够深呐你,在一起了都不说。
害得你叶老师这两天给你想追求人家的法儿,觉都睡不好,结果是瞎操心啊。
操心你自己吧。陆斯回嘴角勾起,扬眉笑道:你和迷舟这两天怎么样?
对,差点儿忘了。下午我翘班,要是钟老来找我,你就帮我扛一下,打个掩护。
翘班?树旁的蝉鸣声有些震耳。
翘班和迷舟大摄影师有约会,去拍照。轻鹤将烟头捻灭,又从烟盒中拿出一支。
斯回觉得他俩和过去没两样,大学时轻鹤翘课找迷舟,现在翘班也是为了迷舟,见他又把烟点着便道:少抽点。
不碍事。以前都是他提醒斯回少抽烟,现在反着来了。
轻鹤弹了下烟灰,像落雪一般坠落在烟灰盒里,抬眸问道:
咱南城什么时候会下初雪来着?
大概11月底。
还在11月底啊,很想看第一场雪。轻鹤的声音懒洋洋的。
怎么,夏天过烦了?
不是。轻鹤挥了下手,我和迷舟十四岁就在一起了,那天也是南城一年中的初雪。
要继续好好的在一起啊。斯回拿过他手里的烟,熄灭,语重心长地道:日子还很长。
是啊。轻鹤仰起头,远空处的日晕让他的眼睛有种灼痛感,还很长。
翌日是周末,下午快三点的时候,院子里的绿草渴得紧,被晒得有些蔫儿。陆斯回在水池处连接了水管,又在水管另一侧接了喷头,准备给草坪浇浇水。
林漫也从家里走了出来,要洒水吗?
嗯。陆斯回接着做手上的活儿,只轻哼了一声。
好啦。林漫轻笑了一声,低声哄他,我也不想去,但我之前已经答应下来了,食言总是不好的。
先前王弈得知她原来是兽医,便问了她一堆关于养龙物的注意事项,还拜托她帮着忙领养一只小狗,因而林漫一会儿出门就是去见王弈。
要不我跟他去教教他得了,连领养龙物这事儿他自己都干不了吗?其实正常的交往陆斯回根本不会干涉,但这王弈怎么看都是借着由头接近林漫,图谋不轨。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像陆先生一样能干呀。林漫的嗓音里像加了甜蜜,让他消火,手上拿起另一支水管,我也要和你一起浇水。
陆斯回垂眼看到她笑眼盈盈地望着自己,气早就消得无影无踪,低头在她耳边说:不行。
为什么?
因为会晒伤我的林小姐。陆斯回学着她说话的语气,抬手帮她遮挡了挡阳光。
哪儿那么娇气。林漫笑着打开他,我浇东边,你浇西边,很快就好了。
她离出门还有段时间,并不着急,陆斯回就去打开了水龙头,林漫提着水管向负责的那片区域走,水已开始哗啦哗啦地流。
陆斯回朝前走着,看到她穿着皮质的鞋,不适合洒水,便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林漫!
嗯?林漫闻声回头,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水管前的喷头也正对向了陆斯回,俩人距离也没多远,水流一下就喷洒在了斯回的身上。
林漫顿时慌了神,一面开口解释着,我不是故意的!一面往他面前跑,就是忘了把手上的喷头扔下,导致更多的水浸湿了他全身上下。
跑到面前,林漫才哭笑不得地想起将喷头朝下,满脸担心地道:对不起,我、一下没反应过来,真不是故意的。
林漫于事无补地用手整理着他湿了的衬衫,陆斯回也不躲,她杂乱无章的话语和在他身上乱窜的手,像是引燃了他某个作乱的念头。
他提起喷头,用手轻轻一扫水柱,将水洒向她的金发。
啊!林漫赶忙别开脸,你干嘛?!
陆斯回往后撤退了几步,眼里笑意渐浓,浇花啊,能干嘛。
哪来什么花啊?林漫拨了下她湿了的头发。
你不是花吗?陆斯回说着又拿起喷头轻扫了一下她。
冰凉的水滴留在了林漫白色的半袖上,她低头看了一眼,霎时间被他气到,即刻举起水管朝向他,陆斯回你给我站住!
你来啊,来我身边。斯回慵懒的嗓音里糅合了恰当的挑衅与暧昧。
你今天完蛋了!
好像泼水节一般,俩人都不在意什么衣服或时间,水流四溅,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淋湿了他们的头发、身体,一切变得放肆洒脱。
他们肆无忌惮地追逐于草坪上,隔着一层微薄的、跃动的水幕,林漫眼前的整个世界像变成了一个长长的慢镜头。
她看到斯回水蓝色的衬衫扬起又下落,逐渐被水痕染成深蓝,她看到他身旁所有的色彩都变得如此鲜明,她甚至能听到每一颗喷洒而出的水滴落入草地的声音,小草喝了落水,新绿溅溅,林漫忽然觉得空气中洋溢着某种她从未感受过的情感。
那种情感难以言明,如同一种鲜活的力量被注入血管中,这份活力催发了所有美好的情愫在体内同时诞生,然后随着血液流向全身每个细枝末节。
水流滑过肌肤与日光倾泻,是晴天雨啊。
林漫望着背对着日光的陆斯回,他的眉眼间流溢着炽烈的光,几乎是寸头的湿发下五官立体明朗,整个人犹如与身后耀眼的阳光交融。
他在光下肆意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让林漫有些失神,她好像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斯回,这样锋利,这样帅气。
又恍若想起在哪里见过,那片金色的麦田随之涌入了她的脑海。
在这场特殊的晴天雨下,林漫遇到了那个她从未见遇见过的,过去的陆斯回。
那样的斯回,是这般清澈、明亮、意气蓬勃。
待到两人浑身上下都被浇得湿淋淋的,这场闹剧才得以匆匆收尾,林漫去关了水龙头后,陆斯回拿了毛巾过来,盖在了她的长发上,为她擦拭。
湿透了,不擦干会感冒。他的手掌插入她的长发中,与毛巾轻柔地摩擦着。
还不都是你啊。林漫拳头微握,笑着捶打了一下他的腹部。
是,怪我。斯回本专心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目光却渐渐被什么夺取了视线。
林漫上身是一件单薄的白T,被水打湿后紧贴着她雪润的肌肤,阳光曝晒,让水汽蒸腾,隐隐绰绰的胸衣托着饱满的胸部,胸口随着她的呼吸上下波动起伏。
他们站在门口的木阶上,林漫看到身上还有水珠坠落在周围的木板上,便道:我看不行啦,要赶快换衣服。
嗯。斯回喉咙干燥,明知该收回自己罪恶的目光,却又失神慌心,哑声道:得换。
可是好舒服。林漫享受着他的服务,还被暖洋洋的阳光晒着,意识有些发懒,于是又往他怀里更靠近了一点,胳膊环上了他的腰侧,都不想动了。
陆斯回的后腰有些发麻,他凝眉陷入她灵动潋滟的双眼,感受着她曼妙娇软的身体轻贴在自己的上半身,欲望源源而来。
勾人沦陷。
我抱你进去好不好?未等林漫答话,他就单手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转身向房间里走去。
突然重心不稳,林漫随即屏息勾紧了他的肩膀处,有些惊慌,我自己走就可以。
毛巾掉落于地面拍打出声,陆斯回此时不太能听得清她说什么,只觉与她相隔的那湿皱的衣服惹人嫌。
情欲悄悄弥漫开来,又暴路于每个灼热相染的呼吸,触摸变得混沌不清。
我、我该换衣服了。林漫的呼吸被夺走,她瞥了眼他格外路骨的眼神,也能猜到些什么,情绪绷紧。
她发间的香气清晰可闻,让掩藏的亢奋情念无法抑制,丝丝流转入陆斯回的神志,他胡乱开口,我帮你换。
听到他不着边际的话,林漫一下便涨红了脸,你...瞎说什么啊,先放我下来,我得马上出门了。
一想到她要出门去见别人,不可控的妒意四生,
不但没有松开她,反而较劲似的收拢裹紧了在她臀部处的手掌,低沉地道:来不及去了。
他的视线带着十足的侵略性,掠过她白净透亮的侧脸,来到她红艳的嘴唇,未加犹疑地吻了上去。
他似跳过了所有的繁序,用急不可耐的深吻向她表达,他直白鲁莽的爱意。
嗯...吻得太深了,唇舌交缠,林漫无处躲闪,只能轻哼着想让他放缓,却加剧了他的情迷。
而渐渐,如此原始生动的热吻,如此混浊亲昵的津液互换,毫无分寸地冲散了林漫的矜持,她扶在他肩头的手,慢慢无力地向下滑落。
热吻虽聊胜于无,却依旧难以纾解喷薄发热的欲念,陆斯回的呼吸渐重,不顾后果地吻着她走向床沿处。
躺在床上的林漫,思绪一片空白,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发热,湿了的衣服黏在身上很难受。
而陆斯回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一般,离开了她的唇部,将她的半袖脱去,解开了她牛仔裤的纽扣。
几乎光裸的上半身让林漫恍过一些神来,你
嘘。她刚刚开口,陆斯回左手的拇指就已压在了她的唇峰,轻轻左右抚摸挑逗着。右手继续向下褪落着她的衣物。
湿重的牛仔裤被他扔下,她的身体如同某种被剥了壳的粉嫩果肉,鲜甜多汁。他的目光紧锁着她的丰腴细腻,看着她含羞带怯地望着自己,那种瀑布似的冲刷感顷刻间袭满了他全身。
你害羞了,林漫。他吻在了她红了的耳根处,向上勾起她,伸手解开了束缚着她的内衣,没了阻力,白嫩的乳肉弹跳而出,惹人怜爱。
林漫觉着他又在用害羞这句话嘲弄自己,不满地皱眉道:你衣衫完整,当然没感觉了。
有感觉啊。证明一般,陆斯回牵过了她的手,压在了他的下身。
只微微触碰了一下,就感受到他的硬挺,林漫想迅速往回收手,却被他依旧紧压着,放在了皮带处,你帮我解开,好吗?
像被他沙哑的声音蛊惑了,林漫摸索着他皮带上的金属扣,不太顺利。
好痒。林漫怕痒,眼笑得半弯,缩着脖子躲避时不时落在她颈部的吻,金属扣咔哒一声,皮带在慌乱中被解开。
那这里呢?斯回说罢扯下挂在她肩膀处,半遮半掩的胸衣,吻在了她的红蕊上。
一瞬间,林漫呼吸停滞,酥麻的感受窜动至下身,滋生出温热的情液。
陆斯回再没了耐性,没几下就将身上的衣服褪去,欺身向下,密密地伏在她的身体上,肌肤赤裸相碰。
他发烫的手掌游移在她柔软的腰部,臀部,双腿之间,林漫的颤动也随之出现消失着。
她想收紧双腿遮掩自己的动情,却又被抵开,陆斯回的手掌覆上了她的私密处,急切地索求流连。他干燥的指尖随着情液,探入软缝,却在入口处就被艰涩地堵住,她太紧了。
斯回...林漫的身体不适地排斥着,体内的空虚感却又在不断累积叠加,让她进退维谷。
嗯。你说。陆斯回咽喉发紧,慢慢地往里送入,直到整个指尖到指根都被没入润湿。
异物之感使林漫发抖,水汽泛上了她的眼眶,我...她羞于启齿,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感受。
别害羞。陆斯回的手轻缓地拓展着她的容纳度,不光是她难捱,他也是。
望着她含着自己手指的娇嫩花蕊,陆斯回早就肿胀难当,几乎是在用着最后一丝自制力隐忍着不去进入。
林漫的膝盖顶在他的胯骨处,在摩擦之间,她整个人被爱欲浸透得彻底。阳光尚好,他宽大的肩膀为她投下一片阴影,精壮紧实的线条肌理流畅自然。
看得入了迷,她湿得一塌糊涂快要到某个临界点,陆斯回却突然抽身离去,让她迷朦着急,话语间都略微带着哭腔,怎么了?
乖,马上。陆斯回抚开她额前碎发,轻声安抚道。从书桌处找到上次误买的安全套,回来、撕开、戴上,一气呵成。
张扬鼓胀的性器挺立地贴在她的腹部,与他斯文轻隽的外貌极不相符,林漫害羞地将脸偏向枕头,抓紧了身侧的床单。
她汗津津的身体凹凸有致,未平息的爱欲在体内翻腾。在陆斯回的眼里,此时的林漫,就像是一根白色的羽毛,被打湿融化在了脏乱的雨水中。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自己。
情潮涌动,生猛的兽欲已占据上风,陆斯回扣住了她的腰侧,在动荡的欲火中,挺进了她的嫩蕊。
疼...林漫眉头皱起,腿在打颤,无意识地推拒着他的胸膛。
实在不合尺寸,只进入一个头部,陆斯回就感到温热湿滑的液体迅速包裹住自己,继而被层层叠叠的褶痕挤压着。
相信我。陆斯回沉闷的声音从喉咙溢出,疼惜地望着她,别怕。
他微微退出了些许,又缓缓送入,浅浅地戳弄着让她放松身体,却也一下比一下深入,控制着发力使薄汗攀上了他的皮肤,他硬得发疼。
林漫觉得自己像被撑坏了,酸胀的感受让她弓起了腰,耳边传来交融的水声,将潮红晕染在她的脸颊,在不知不觉中,身体徐徐松懈了下来。
他的力道又重了些,快了些,林漫开始跟不上他的节奏,无措地再次低声喊着他的名字,斯回...
我在呢。厮磨缠绵,他不急不缓地持续抽出,送入。
在你身体里。赤目盯着他们紧密相连的结合处,陆斯回觉得血液沸腾,眼神再无一分清明。这陌生的、无处不侵的快感,清空了他的一切杂念,让他只想将爱种入她的身体里。
再深一点,好吗?他的视线不偏不倚地看着她的表情,将她的感受尽收眼底。
林漫的贝齿咬着下唇,眼尾无意间流路出娇媚,心里暗自埋怨着,这样的问题让她如何回答是好...
下一秒,在粗喘低吟的气音中,他终于尽根嵌入,嵌入她的湿软,抵达到了前作未有的深度。
不行!泪意同时而来,太深了,林漫扭着腰挣脱,想要逃避,她微握着拳头虚虚地拍打在他环绕着自己的胳膊上,我不要了
陆斯回往后撤退了一些,她还以为可以逃脱,却没想到他紧接着再次顶插而入,力道又凶又狠,不知深浅。
哄着她很快就好,他尽力地想温柔,身体却自相矛盾,一次比一次艰深绵长。林漫呜咽地咬在他的肩头,承受着欢愉的痛楚。
漫漫,腿张开些...她绞得太紧,陆斯回额头上的青肋暴起,时浅时深。
有时他又抽出得很猛,红润的软肉还黏连在下身上,难舍难分,倏忽间又迅猛地捻压而入,不停息地顶撞着她迷人的温软。
镶嵌处腥甜的气味,与他身上清爽的男性气息,不留缝隙地将她包裹萦绕,在他催情的,压抑的喘息声中,丰盈的汁水愈加洇湿着床单。
她的小腹更是一缩一缩地紧咬着,迎合着深埋于她体内的作乱者,林漫难以把持,抬手捏紧了枕角。
好乖。陆斯回凝视着那颤巍巍地花蕊,一点一点吞咽
着自己。
铺天盖地的欲望高涨到了极点,他凶猛地挺动抽送,毫无章法地冲撞着她,贯穿着她。
在混乱间,林漫想要偷偷上移躲避,却被陆斯回一手紧扣住了臀部,更加强有力地压向自己,指印留在了她细嫩的皮肤上。
另一只手松开她攥着枕角的手,让她握紧自己的手掌。他让她在情欲里飘零,让她沉浮身体的着力点,也只能是他。
淫乱的撞击声敲打着耳膜,林漫瑟缩着,她有些虚脱,张口呼吸着消解窒息感,可陆斯回却像是要弄坏,捣碎她一般,沉默地狠干着,碾碎她的高潮。
我不要了,斯回...溃不成军,林漫央求着。
再忍耐一下...他掐住了她柔软的腰肢,撞开那深处的小口,蹂躏着。
不堪一击的小口吸吮着他充血肿胀的顶端,林漫被撑到了极限,她的指尖插入了他短刺的头发,又抖着身子泄了一次。
哪里是一下,林漫已经忍耐了很久,很久了,梨花带雨地又问他,斯回...你好了吗?
四目相对,她的易碎感让陆斯回没了理智,不知疲倦地抽送着,蓄满精液的囊袋垂打在她湿透的股缝。
林漫再也经受不住了,觉得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晕过去的。于是用着残存的意识,将腿部环在他的腰侧,一圈圈摩擦着,扬起下巴,吻在了他利落凸起的喉结处,而后嘴唇紧贴着喉结,用着最妩媚的声音对他说,斯回哥,射给我。
你...顿时,陆斯回尾椎发麻,射意在脑海里炸开,终于在猛烈地抽插了几十下后,射了出来。
还未来得及平复余韵,床头柜处林漫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王弈,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出门的事给忘了个精光。
下身突然的绞紧,让陆斯回闷哼了一声,察觉到他又开始涨大,林漫赶忙推他,出来呀,我要接电话。
就这么接吧。陆斯回躺在她左侧,将她拥入怀里,不轻不重地爱抚着她。
林漫瞪他,他却毫不在意,理直气壮地道:再不接,要断了。
失约总要赶快跟人家有个交代,林漫接起,喂。
对方在那边询问她的情况,林漫表述着歉意,真的不好意思,我...我下午临时有点事不能过去了,关于领养龙物,你可以...
陆斯回的手梳理着她微乱的金发,身下却又开始小幅度地抽送着。
嗯...林漫满脸通红,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非但没有停下来,陆斯回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一面缓缓地顶弄,一面舔舐着她的耳垂,故意似的发出水渍的声音。
好,那、就先这样吧...再见。林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电话挂断的,挂完电话后就控诉道:你太坏了。
瞧着她被自己欺负地嘟着唇不满,陆斯回爽朗地笑了笑,半阖着眼问她,哪儿坏了?
林漫不想理他,却又害怕他继续折腾,轻声地说道:你出来嘛,我想洗澡。
克制了几分冲动,陆斯回离开了她的身体,我帮你洗。
不用不用。林漫连声拒绝,那也太羞耻了。
你会受不住。陆斯回抱她起身,去了淋浴间,在这之中,林漫感叹他的腰腹力量也太好了。
果不其然,林漫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试水温的时候,陆斯回短暂地放开了她,她腿发软地都站不稳,幸好在热水和他的按摩下,才逐渐泛过一些劲儿来,也越来越困。
知道她累了,所以整个洗漱的过程,陆斯回都很规矩认真,洗完后,抱着她出来,面前的整张床已经被糟蹋得不能看了。
钥匙在哪儿?陆斯回为她裹紧了浴袍。
嗯?林漫缩在他的怀里,困得眼皮直打架。
楼上的钥匙。陆斯回的眼神瞟了眼楼梯上方的那扇门,去我那儿睡,好吗?
在包里。感觉自己一直在被服侍,林漫挣扎着想去拿。
陆斯回很快找到了钥匙,紧抱着她上了楼梯,你乖乖的。
钥匙转动锁扣,那扇门被打开了。
嗯...我乖乖的。困意已让注意力涣散。
林漫被陆斯回轻放在干净整洁的床上,床垫是那么蓬松柔软。
睡吧。陆斯回疼爱地轻拍着她,哄她入睡。
白日将尽,她躺在他的臂弯处,金灿灿的落日从天窗倾照而下,洒在了,她爱慕的情人身上。
她闭上了眼睛,幸福令人晕眩。
因为睡得太早,第二天不到六点林漫就醒了,起身还有些懵,想了想自己在哪儿。
醒了?陆斯回坐在不远处的一把椅子上,手里拿着书。
你醒好早啊。林漫想起昨晚她转醒过一次,借着月光看陆斯回睡着时,眉头都紧锁着,你昨晚是不是没有睡好啊。
挺好。清晨的阳光微凉,陆斯回走去厨台,为她倒了杯温水。
是吗?林漫随意地套了下他放床边的白衬衫,走了过去。
嗯。陆斯回伸手帮她一颗颗系着扣子,昨晚确实算是他睡得好的一晚了。
尤其是当他醒来,看到她躺在自己的怀里,那无边无际的安心感,甚至让他怀疑此刻的真实性。
他想如此长久地,无节制地爱着她。
今天有想做的事吗?
什么都好,只要不加班就行。林漫笑着眨了眨眼睛。
话音还没落地,叮叮,台里发消息的特殊提示音就响了两声,陆斯回立刻拿起手机解锁,林漫也当即探过身子盯向屏幕。
消息框内提示道:【突发新闻】南枫路一女子遭渣男家暴出轨,当街泪诉惨境欲自杀。
改了改虫,这特殊的雨下后,总算对得起po18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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