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来烧鸡蛋壳的?”
杨二爷爷又问。
杨继西有些惊讶地看过去,“您怎么知道?”
“这事儿我们这辈没分家时,我常做,”杨二爷爷嘿嘿一笑,“不过我烧鸡蛋壳的地方是吴和国那边,我和他爹玩得好。”
二人有说有笑地进了灶房,早饭还没做好,孙桂芳和杨二奶奶便相继起来了。
一个帮着拿碗筷,一个把堂屋清扫了一遍,再把堂屋门口被风雨打湿了一些的木凳端进了堂屋。
“这凳子好些年了,”杨二奶奶看了眼那木凳,“好像是分家的时候得的。”
“还挺耐用,”孙桂芳赞道。
“那是,”杨二奶奶点头,“这可是老木匠打的凳子,不过现在他儿子的手艺也不错。”
这让杨继西想起他请李叔打的床了,李叔就是老木匠的儿子。
吃了早饭,杨继西穿着蓑衣先和杨二爷爷去把老牛伺候好了,这才一同去李叔那边。
李叔住在村口那边,他们家人口简单,事儿也少,见他们过来,李叔忙让李婶儿去端凉茶给他们喝。
“床倒是打好了,但我听说你现在不住家里,想着小麦又快收了,就没给你送过去。”
队里忙得很时,想来杨继西也没空处理。
“没事儿,先放着,最晚十月我就拿走。”
杨继西笑道。
见杨二爷爷逗弄李家不满三岁的小孙子,杨继西便也没着急走,和李叔又说了许久的话。
李叔看着院子里的雨直叹气,“没有雨水的时候我们着急,这雨一直不停我们更着急。”
特别是小麦快要收了,就怕雨一直下,麦子会坏在地里,那就是大大的浪费。
正说着呢,穿着蓑衣的副队长就站在外面的小路喊着李叔的名字。
“赵五家的房子塌了!快来两个人帮忙!”
他吼道。
李叔等人吓一跳,杨继西和杨二爷爷也穿上蓑衣和李叔父子一块儿赶往赵五家。
副队长则是沿着小路又通知了两家人。
赵五的房子也在村口边,不过和李叔是反方向,走了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见赵五的爹娘守在院子倒塌的草房面前又哭又骂,偏偏赵五和他媳妇儿劝不走,此时正无奈呢。
杨二爷爷上去就给了赵五爹一个逼兜,大声吼道,“你就知道哭!都做吴爷爷还这么丢人现眼!快把你两个孙女叫到别家去避避雨,我们来帮着收拾!”
赵五爹打小就是杨二爷爷的小跟班,二人关系可以说是很好的,此时被杨二爷爷一顿训斥,他也不哭不骂了,拉着老伴儿,带着两个不满十岁,被眼前事儿吓哭的孙女去了邻居家避雨。
很快副队长又带着十几个人过来,大伙儿把还能用的东西全都弄出来放在一旁,又把倒塌的泥墙给顺开,这样院子也不至于那么乱,后面重建也方便些。
赵五媳妇儿带着人把清出来的东西一一搬到邻居家,衣服啥的就是湿了脏了也没关系,可锅被砸坏了,斧头镰刀锄头啥的,目前还埋在下面没找到。
于是大伙儿开始不停地翻找,又过了半个小时才找到镰刀。
“都小心点啊!别伤到了!”
过来有些时候的队长叮嘱着大伙儿。
好不容易找到东西,刚去赵五邻居家坐下歇息时,就听赵五娘在那不停地哭。
杨继西侧耳一听,原来赵五娘大儿子的照片找不到了。
赵五是家里最小的,前面一个大哥,三个姐姐,活下来的就只有一个姐姐。
两个姐姐是小时候生病没了的,可赵五的大哥却是快结婚的时候,为了救人被人误伤流血而死。
而赵家日子过得还不错,想着大儿子要结婚了,于是赵五爹带着赵五兄妹三人去县里拍了照片。
约好了半个月去拿照片,结果赵老大照片还没拿到手,就死在了路上。
那个时候杨继西还不满十岁,转眼就过了这么多年,赵老大也没了这么多年了。
看着赵五爹娘抱在一起哭,众人面面相觑,这么大的雨,照片又那么小,要是埋在下面天晴时还能找找,可问题是房子摇摇欲坠的时候,赵五娘第一时间就是回房拿走了照片。
结果在房门处摔了一跤,照片被雨水冲走,她伸手去抓,房子却要倒下了,被赵五夫妇赶紧拉了出去。
赵五此时也满心愧疚,那是他大哥唯一的照片。
赵五娘在失去大儿子后,精神就不是很好了,此时把一切错都怪在赵五夫妇身上。
“要不是你们非要拉着我走,你们大哥就不会不见了!”
在她心里,照片就是她儿子,只要照片还在,老大就还活着,一直陪着他。
杨二爷爷能训斥赵五爹,却不好训斥弟妹,干巴巴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赵五一抹眼,就又进了雨幕中,一看就是去找照片了,有几个青年对视一眼后,也跟着去帮忙,杨继西穿上蓑衣也去了。
雨太大,赵五家院子里的水都是泥水,院子下方是他们家的自留菜地,就算照片被雨水冲刷下去,也跑不了多远。
杨继西已经记不起赵老大长什么样子了,这个年代的照片都是黑白色的,而且不怎么防水,恐怕找到的时候,也被雨水泡烂了。
就在他一边翻找一边想着的时候,发现在脏兮兮的草片之间,有一黑白色的东西,他心中一喜,赶紧扒拉出来,也来不及细看,举起手大声道,“找到了!”
赵五等人赶紧凑过去,接着都松了口气。
“没有泡坏。”
杨继西这才看向那小小的照片,上面是一个清瘦的青年,一脸严肃。
赵五谢了又谢,赶紧把照片送到他娘手里,赵五娘眼泪也不掉了,抱着照片一直叫着大儿子的小名。
赵五爹也红着眼过来向找到照片的杨继西道谢。
“幸好找到了,不然老赵两口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赵五他们有心感谢,可现在家都没了,还得借住邻居家呢,所以杨继西等人婉拒后,说等雨停了过来帮忙重建房子。
回家路上,杨二爷爷这么说道。
杨继西脑子里忽然涌现出赵五夫妇面色憔悴,披麻戴孝的模样。
他猛然想起,上辈子照片并没有找到,本就精神不怎么好的赵老婆子又气又急病倒后就再也没醒来,赵老汉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怎么了?”
见他站在原地,杨二爷爷也停下脚步,满脸担心地问道。
“没事儿,”杨继西赶紧跟上,“就觉得,我能找到照片,还挺幸运的。”
至少他们有了活下去的念想。
“是啊,”杨二爷爷连连点头,回到家换了衣服先后洗了个热水澡后,跟杨二奶奶说起赵五家的事儿,杨二奶奶又惊又怜。
“每年下暴雨,都会出点事,说起老赵他们家的老大,我都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子了。”
杨二奶奶轻轻一叹,对孙桂芳说了一下赵家大儿子的事。
孙桂芳听了后眉头紧皱,“那人抓住了吗?”
“抓住了,现在还在里面呢,”杨二奶奶道,“因为是误伤,加上那边赔了赵家一笔钱,就没有判死刑。”
“那,他的未婚妻呢?”
孙桂芳又问。
杨继西也看了过来。
“另嫁了,不过嫁得不好,有些爱说闲话的人,说人家克夫,说起来她婆家就在水竹林生产队呢。”
“啊?”
孙桂芳和杨继西都一脸惊讶,“在爸妈那个生产队?”
“是,不过嫁在哪家我倒是忘记了。”
杨二奶奶想不起来,“都十几年了,她孩子都快能议亲了吧。”
“差不多是这个年纪了,”杨二爷爷点头。
“改天回家时,我问问妈,”孙桂芳好奇道。
刘香莲吃了药也退了烧,整个人精神起来,她知道杨二奶奶那边搭伙是不成了,于是跟杨继北说去杨大奶奶家搭伙。
结果杨继北直接道,“如果没有昨天爹骂康哥的事儿,还有点可能,现在大娘绝不会让我们过去搭伙的。”
“那怎么办?”
刘香莲有些生气,“二娘也不愿意我们过去搭伙。”
“本来搭伙就费钱,”杨继北劝道,“咱们在家吃,至少不用给钱。”
“可吃得不痛快,”刘香莲瞪了他一眼,“娘看我也不顺眼,你刚才问她什么时候去我娘家时,她一直说头疼,就是不接茬,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明儿就是刘老四结婚的日子,这个年代就算是下雨,日子也不会轻易改。
“我看反正也是下雨,我们回去也成,”杨继北轻咳一声,看向刘香莲道,“二娘不愿意我们搭伙,会不会是想着我们还没还钱?”
刘香莲眯起眼想了想,“有可能,可我们没这么多钱还啊!”
“向你娘借一点?”
杨继北试探道。
见刘香莲不说话,杨继北又说,“反正你也想借搭伙钱,那不如一起借了,而且你嫁过来的时候都没有压箱钱,三嫂都有呢。”
“什么意思?你嫌弃我?”
刘香莲顿时不高兴。
“不是,我的意思是三嫂彩礼没你多,可她还是带了压箱钱。”
“这不就是嫌弃我吗?你要是后悔了,你就直说!”
听着老四那边又传来争吵声,杨继南冷哼一声,何明秀正在给大花缝衣服,听见声笑了笑,“我还以为大嫂他们比较闹腾,可老四媳妇儿进门后,她比大嫂还能闹腾。”
“同样是坚持娶进门的人,怎么老三的眼光那么好,老四就不行了?”
杨继南十分看不上刘香莲,也不明白杨继北看上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