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这么说，我们至少排除了几种可能性。”郑仁的表情和刚刚苏云与周立涛授业解惑的时候一样认真。
“现在考虑什么？”
“能贴上的，最常见的，应该是甲醛中毒。”郑仁道：“轻度中毒有视物模糊、头晕、头痛、乏力等全身症状。重度中毒，可以导致患者出现肺水肿，乏氧也可以出现痉挛等症状。”
“不像。”苏云摇了摇手指，“首先甲醛中毒脱离有毒环境后，病情很难持续进展。咱们不说直接缓解，变成没事儿的人一样，但要从嗅觉失灵演变到痉挛抽搐，可能性不大。”
郑仁也觉得这个诊断有点勉强，苏云的判断是对的。
他继续沉思，手指轻轻敲打桌面。苏云觉得这货要是老了，也会是老潘主任那样的人。
或者说他有意无意的模仿老潘主任也说不定。
“不是甲醛中毒，也不是二氧化硫中毒，颅内肿瘤？这个可能性……”郑仁一边思考，一边轻声说道。
“你考试的时候也会念叨出来？烦不烦人。”苏云鄙夷的说到，“你要不要以后全院会诊的时候，带着你的第五版外科学去，一段一段的朗诵？”
“嗯……”郑仁像是没听到苏云在开嘲讽一样，继续沉吟，“再有，就是幻觉。自己觉得自己闻不到味道，然后突发癫痫。”
“你可以去写玄幻了。要是有这种情况，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要在CT室出现，这不是扯淡呢么。”苏云道。
“要是抽了，我们把这个词当做是癫痫理解的话会不会好一点？比如说反射性癫痫综合征。
几乎所有的发作均由特定的感觉或者复杂认知活动诱发的癫痫，如性癫痫、惊吓性癫痫、视觉反射性癫痫、热浴性癫痫、纸牌性癫痫等。去除诱发因素，发作也消失。”
“你是说……”苏云也疑惑了。
“幽闭恐惧症，做核磁的时候一般会比较明显。但也有患者在做CT的时候发病，在SCI……”
“别显摆你的数据了，癫痫是有可能，但能解释嗅觉失灵么？”苏云继续挑毛病。
的确，苏云说的对。
这属于按下葫芦浮起瓢，嗅觉失灵和癫痫无法凑到一起。
再说，幽闭恐惧症这种事儿很少见的。
郑仁长出了一口气，继续思考。
“嘿嘿，要不要我再去问问其他的病史？”苏云笑呵呵的说到。
“去找周立涛么？”
“谁知道，先问问小护士，万一她们能提供有用的信息呢。”
“你要去撩闲就去，别扯着问病史的由头。”郑仁道：“其实癫痫和嗅觉失灵也能凑到一起去。”
“比如说呢？”
“降压药物，可以改善心脏功能，也偶尔可以损伤嗅神经。”
“太牵强了。”
“脑细胞神经元异常放电……神经受损……”郑仁又开始念叨起来。
“别以为你把癫痫说出脑细胞神经元异常放电，就能显得更专业。”苏云道。
“不是这样……”郑仁一扬手，道：“神经受损，可不一定是非要是外伤，其他因素也可能导致神经受损。”
“肿瘤侵袭、空气中弥散的化学元素，你还想说什么？这些刚刚诊断过了。”
“寄生虫，比如说阿米巴原虫，首先进入人体鼻腔，通过嗅神经上皮的支持细胞，以吞噬方式摄入，然后沿着无髓鞘的嗅神经终丝轴系膜空间，穿过筛板后，到达……”
郑仁说着，自己就愣住了。
苏云的目光也有些疑惑，他惊讶的看着郑仁。
本来他是想要反驳的，但原发性阿米巴脑膜脑炎这种病的确有嗅觉丧失，也有癫痫的症状。话到了嘴边，苏云又给咽了回去。
呃……
“是原发性阿米巴脑膜脑炎！”郑仁道，随后补充了一句：“这个诊断比较可靠，可能性有80%！”
“原发性阿米巴脑膜脑炎么？怎么进去的？”
“问问周总，患者鼻子附近有没有伤口之类的。对了，患者多大？有可能是青春痘被挤破了，感染的阿米巴原虫。”
郑仁越说信心越足。
因为之前的诊断破绽太过于明显，只要有基本的逻辑，都能排除。它们就属于鉴别诊断的一种，是找出理由被否定的牺牲诊断。
“最开始有嗅觉异常，但随后是头晕、头痛，恶心、喷射样呕吐，随后才是癫痫。”苏云皱眉，说了一个自己都不太确定的理由。
“被感染的位置不同，病情进展有可能出现交错。”郑仁道：“病情很复杂，教科书上的步骤只是大概率会出现的一种。”
果然，苏云的话马上被郑仁给反驳回去。
郑仁随后拿起手机，打了出去。
电话铃声却在门口传来，周立涛随后拿着手机推门进来。
“郑老板，云哥儿，不好意思啊，患者有些突发状况，回来的晚了。”周立涛歉意的说到。
“患者口鼻三角区有外伤么？”郑仁直接问道。
“呃……没有。”周立涛道，“没有外伤。”
郑仁有些失望，但马上又问道：“患者多大岁数？”
“六十多岁的一个老爷子。”周立涛下意识的回答。
难道想错了？
“郑老板，您考虑什么病？”周立涛见郑仁脸色不善，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外伤？酒糟鼻呢？”
“呃……”周立涛怔了一下，心想郑老板这是怎么了？
“有酒糟鼻，患者常年大量饮酒，暂时考虑是酒精导致的抽搐。”周立涛马上多说了点，省得郑老板再追着自己屁股问。
“不对！是原发性阿米巴脑膜脑炎。”郑仁道：“给患者上镇定状态，抓紧时间做CT。对了，还要做脑脊液检查。”
“……”
周立涛刚刚忙了一身汗，回来后又被郑仁劈头盖脸的说懵了，比之前苏云授业解惑的时候还要懵。
“酒糟鼻，接触生水的时候，极小概率会出现阿米巴原虫感染。潜伏期短，突然发作。”郑仁比较确定的说到：“让住院部的医生马上检查脑脊液，再做个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