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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人只有两个姓,一个是耶律,一个是萧。
深夜,客栈厢房中,乔九低声对唐慎道:“大人,小的结实的那三个辽商,一人名为萧律,一人名耶律琦,一人还未被赐姓。大人有所不知,耶律一族在整个辽国执掌皇权,位高权重,萧氏则是出皇后。辽国皇后必须萧姓。辽国大多地方,都是耶律氏执掌大权,但析津府有所不同。析津府临近我大宋,汉人习俗较多,南面官的府衙也设立在此。”
唐慎:“这一点我是知晓的。”
乔九惭愧道:“是小的逾矩了,大人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这点小事自然瞒不过您的法眼。”
唐慎看了这乔九一眼。
往日都是唐慎吹别人彩虹屁,很少有人在他面前吹他彩虹屁。其实唐慎刚加冠,就已是四品高官,哪怕放在盛京城,他都是京官中的大官。可偏偏唐慎在勤政殿办差,勤政殿最低的官都是四品官。而他每天接触到的,不是皇帝,就是王溱、苏温允这类当朝权臣,导致他一对比,反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
被别人吹彩虹屁的滋味让唐慎感慨颇多,乔九也是不易,他身为一个商人,自个儿考不上功名,一心一意地为王溱、唐慎办事,可不就是想为后代谋一个出路?
唐慎体谅他的心情,道:“你事情办得不错,接触到的这三个商人也身份合适。”
乔九见唐慎神色愉悦,知道自己没说错话,松了口气。“回大人的话,您当初让小的扮茶商入辽,真是明智。”这话乔九不仅仅在拍马屁,他也是真心感慨,“大宋的茶叶、瓷器,在辽国是贵族高官才能用的奢侈品。如若扮瓷器商人进辽,运送货物较为不便。唯有茶商,才是最妥当的遮掩身份的方式。”
这并不是唐慎一个人想的,其实这是苏温允的主意。
但是唐慎没说,他想了想,道:“那三位商人中,没被赐姓的暂时不用太过接触了。我们要做的事并非真的卖茶叶,而是探入辽国内部。耶律姓和萧姓……”唐慎沉思半晌,微微一笑:“南面官和北面官,你说这话倒是提醒我了。这辽国内部,可不像它外表看上去的那样铁桶一片啊!你如此去做……”
宋商进辽,是做生意的,这世上没人会和钱过不去,辽商自然欢迎。但这并意味着那些眼高于顶的辽商就会把乔九放在眼里。
就算倾家荡产地送礼请客,乔九也不可能讨好所有人。
然而辽国自己就有极大的内部问题!
唐慎:“辽国最大的问题,就是北面官和南面官。你也说了,这析津府是南面官的势力,你可以渐渐冷落那个耶律姓的辽商,多亲近萧姓的,我们要与萧姓辽商做生意。”
乔九:“大人,这样可是会得罪人?”
“要的就是得罪。你真以为,你能在他们二人之中左右逢源,全部讨到好处?”
“小的不敢。”
唐慎:“既然他们能被赐姓,说明他们是有背景有后台的。这种人做生意,很多时候不仅仅是为自己做,也是为他身后的人在做。你若亲近萧姓辽商,耶律姓的辽商必然会暗中生恨,甚至在背后对咱们的茶叶生意做手脚。咱们身处辽国,他们想做点什么事,易如反掌。”
乔九也不是蠢的,他明白过来:“但那萧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唐慎笑道:“一味的送礼讨好,萧律未必会把你真正当朋友,放在眼里。有得必有失,当他看见你为了和他做生意,真的牺牲颇多,和他患难与共,到这时,他才会真正地拿你当朋友!”
乔九露出商人奸诈的笑容:“小的明白了。大人运筹帷幄,小的是拍马也不能及啊。”
唐慎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心里想:你吹彩虹屁的姿势可比我差远了!
乔九是王溱的人,他去办事,唐慎还是十分放心的。
唐慎将卢深叫了过来。
卢深心情郁闷,这几日都闷闷不乐。
武将是真的藏不住一点心思,唐慎一看他表情,便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唐慎道:“卢将军可是觉得,来之前我明明说是要带你来做大事的,谁料来了后,你和手下的兵整日守在客栈看货物,哪儿都去不了,觉得我在骗你?”
卢深对唐慎的态度不像当初,也没那么敷衍不敬。他拱手道:“末将不敢,末将知道,大人这些天看似待在客栈,可乔九所做的事,都是听大人吩咐,大人并不清闲。”
“但你很清闲。”
卢深没有回答,显然也是心中有怨。
唐慎:“放心吧,今日唤你来,是有差事要交予你。”
卢深双目一亮:“大人尽管吩咐,末将绝不让大人失望。”
“此事也不容许你让我失望!”唐慎的语气骤然严厉,他先将自己吩咐乔九做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接着道:“辽国的内部纷争并不仅仅有南面官和北面官。辽帝年愈五十,年轻时又征战沙场,身有旧疾。辽帝一共有四位皇子,其中三皇子我在盛京时就见过,他出身显赫,深得北面官的拥护。而我要你做的是,是查清楚这析津府中,这些南面官、北面官都分属于哪个皇子麾下。”
卢深仔细想了想,道:“大人,末将一定会办好此事,只是这些辽官未必一定会拥护皇子,辽帝还健在呢。”
唐慎笑了:“析津府和上京临潢府相隔多远?”
卢深:“千里之遥。”
唐慎:“近年来,辽帝身体欠佳,若是他的心腹,他能将其派到这千里遥遥的析津府?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心思。况且……”声音顿了住,过了一会儿,唐慎才接着道:“况且在盛京时我便发现,北面官中就算是位高权重的辽国王子太师,他也隐隐拥护着那辽国三皇子耶律晗。连王子太师都有所另谋,其他官员难道不会?”
卢深听得恍然大悟,看唐慎的眼神更加敬佩。他不会吹彩虹屁,但他老老实实道:“大人说的是,末将这就去办!”
等卢深走后,唐慎给自己倒了杯茶,心思渐渐远了。
“若是师兄在这,恐怕就会说,辽官各有心思,最大的原因还是辽帝本身吧!”轻轻叹了口气,唐慎倏然感受到一种高山流水难遇知音的寂寞。
辽帝今年才五十多岁,比赵辅还年轻十来岁。但他对辽国官员的掌控,连赵辅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