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对外界反应十分敏感,偏生又有说话障碍,自从跟他们离开之后,也只对凌枢答过几声嗯,如今又肯在凌枢身边安然入眠,可见心里还是挺信任凌枢的。
不过以凌枢旺盛的桃花运而言,能把孩子哄服,似乎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周叔抱着毛毯走过来,放轻脚步,指指凌枢,又看岳定唐,无声询问。
岳定唐颔首,周叔就抱着被子过去,给两人盖上。
一大一小两颗脑袋依偎着,露在毛毯外面,莫名和谐。
周叔忽然朝岳定唐望过来,笑了一下。
岳定唐莫名其妙。
周叔笑道:“四少爷,我看您笑,才跟着笑的。”
自己笑了?
岳定唐摸向嘴角,摸到并不明显的弧度。
周叔小声道:“自从小凌来了咱们家,这里都热闹许多,您笑得也多了,本该这样多笑笑,别像大少爷和二少爷那样,成天绷着张脸。”
岳定唐撇嘴:“他总能惹出是非,我头疼还来不及,就算笑,也是苦笑。”
死鸭子嘴硬,口是心非。周叔默默道。
他所了解的岳定唐,也许中学时代还像个同龄孩子,但在毕业出国之后,周叔就有很长时间没见到他,好几年的寒暑假里,岳定唐也没回来过,等到再次见面,他发现岳定唐忽然就成了一个稳重成熟的年轻人。
也只有在面对凌枢时,才会露出气急败坏,无奈苦笑,甚至还以口舌的反应。
周叔有时会想,随着岳家三兄弟各自长大立业,渐行渐远,老大老二常年不着家,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们的身影仿佛与这波澜诡谲的大上海融为一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在岳定唐还未学成归家的某一日里,周叔还亲眼看见老大岳定秦和老二岳定晋爆发激烈争吵,从此两人回家碰面的次数就更少了。
也就是在岳定唐回国教书之后,老二岳定晋才会偶尔回来吃顿饭,可也几乎再没有一家人团圆欢笑的情景,唯一能够居中转圜的岳春晓,却已为人妻,长年随着丈夫出使海外。
直到凌枢的出现。
看见他,周叔就像重新窥见昔日热闹融洽的岳家一角,所有关于往昔的怀念无处安放,却在凌枢身上找到慰藉。
周叔知道,岳定唐嘴上不说,心头对凌枢,必也是有一份特殊对待的。
更何况,他晓得,四少爷的好奇心,实则不比小凌少半点,否则也不至于一拍即合,处处惹出事来了。
凌枢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天亮。
天亮时,他在床上醒来,发现边上的何立心早就醒了,不吵不闹,抱着被子似在观察他。
凌枢越看,越觉得这小孩不止眉眼,就连看人的模样,都有何幼安的神韵。
可惜何幼安笑起来宛若柔波,这孩子却不知多久才会笑。
“何苦,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吧?你姑姑说她平时叫你阿苦的。”
回来之后,凌枢没少与他说话,孩子虽然渐渐不怕生,但回应却很少。
此时也不例外。
凌枢没等他回应,接着道:“何苦这个名字不好,我们不希望你以后吃苦,所以为你取了新名字何立心,在你去新家,见到新爸爸和新妈妈之前,先跟我过,我有个姐姐,很喜欢小孩儿,尤其是你这样漂亮又听话的,跟我回去住几天,好不好?”
何立心还是没有吱声。
凌枢摸摸他的脑袋。
“你的亲生父亲,和你姑姑,都是义士,他们不是故意想抛弃你,只不过这世间有许多无奈,他们希望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去改变世界。”
何立心似懂非懂,却轻轻嗯了一声。
岳定唐走进来,凌枢已经给小孩穿好衣裳,抱着人走出屋子。
“不多住两天?”
周叔有点不舍。
就算小童再怎么不爱说话,终究也是家里多个人,热闹点。
凌枢嘿嘿一笑:“不是我不愿意住,是我姐回来了,我得回去报个到,不然皮都要给扒了!有何立心在,她怎么也不至于发作得太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