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表现出来,不露痕迹加了点力道,把箱子抱在怀里,走出库房。
老大、老二、老三、老五箱子里装的东西跟四老爷大同小异,无非都是些地契和银票。
这些东西大大小小加起来也不能算少了。
何止不算少,在凌枢看来,一般的小财主家里的财产,估计也就是关家一个老爷分到的东西,果然岳定唐先前没有骗他,关家被几兄弟俩这么折腾,还富得流油,若是他们省吃俭用,也未必不能自己再把家业发扬光大。
可从几位老爷的表情来看,却是不太满意的。
大老爷甚至盯住老袁,粗声粗气道:“老太爷怎么就留了这么点东西给我们?你老实说,老太爷那些古董字画呢,是不是被你偷摸拿去变卖了?”
老袁平静道:“我在关家那么多年,我的秉性如何,老太爷清楚,各位老爷也清楚,这些东西都是老太爷一手操办的,我从未过问插手,至于古玩字画,老太爷生前的确收藏了不少,但其中真假参半,某日他趁着身体好,将我喊去,让我将那些赝品都拉去郊外烧了,那天我往车外拉的时候,你们也都瞧见的,二老爷那时不信,还跟我走了一趟,亲眼看见那些赝品被砸碎烧毁。”
二老爷点头,露出肉痛的表情:“我是瞧见了,不过你说为啥老爷子宁可把东西砸了烧了,也不给我们留点,虽说是赝品,也能值点……”
老袁语气严厉打断他:“老太爷说了,这些赝品流传于世,只会祸害旁人,咱们关家虽非积善之家,也绝不是那等坑蒙拐骗,遗祸子孙的人家,您想想,若是您把赝品卖给人,那人又是有权有势的,到头来还不是给关家带了祸患吗?!”
五老爷有点不服气:“何以见得是赝品?我都没瞧见,说不定老爷子错把珍珠当成鱼目了!”
老袁道:“这些赝品的认定,是老太爷自己筛选挑出之后,再请来奉天有头有脸的当铺朝奉掌眼鉴别,他们鉴出的真品,老太爷当场就拍卖了,换成银票大洋存在钱庄,或买下庄子宅子,现在都在各位老爷的箱子里。您当时留洋在外,自然不在,但大老爷二老爷几位,可都是在场的。”
二老爷喃喃道:“我以为爹起码会留些的,没想到真就全烧了卖了……”
关家众人之中,唯独关三老爷一脸木讷,也不去开箱子,就这么把手搭在箱子上,闭目养神,似在等着老袁宣布散会,他立马抬腿就走,片刻也不多留。
岳定唐的目光落在自己面前这口箱子上。
他直觉里面装的东西,肯定不会是银票地契。
岳定唐自忖不是个犹豫迟疑的人,但现在他觉得,把箱子拿回去再打开,或许会更好。
“岳少爷。”
老袁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您还没把箱子打开。”
瞬间,所有人都望向岳定唐。
岳定唐:“老太爷的遗嘱没有规定拿到箱子的人,一定得当众打开吧?”
老袁道:“二老爷,您把自己箱子里的信读一下吧。”
二老爷沉吟片刻,拆信浏览,朗声诵读。
既然老爷子留给每个人的信件都是一样的,他也就不必忌惮了。
内容不多,老爷子没有婆婆妈妈抒情,说的都是些平铺直叙的话。
大意是关家迁至奉天,实属时局所迫,逼不得已,因为人心世情动荡不安,为了安顿家业,这些年他花了不少钱在人情往来打点上,所谓家底丰厚,一路挥霍过来,也都差不多了,老太爷自知时日不多,近来整理家产财物,发现能够留给子孙的,大多是些华而不实的古玩器物,而这些东西又是很难定价的。所以,为免在他死后,儿孙生乱,趁着他还能走动理事,赶紧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变卖的变卖,销毁的销毁,将其折现,平分给关家诸子。
另外两口箱子,一口则是公中开销,如果诸子不分家,开销就从这口箱子里取,如果想分家,就把箱子里的东西也平分。一口则是留给岳定唐的母亲关氏,老太爷说,关氏当年负气出走,关家也没有出过嫁妆,他与关氏的父亲嘴上不说,心中实有愧疚亏欠,所以留给关氏的东西,就当是弥补当年的嫁妆,非关氏及后人,谁也不许动。
等他死后,这些箱子的钥匙由老袁保管,库房钥匙则会分发在关家五兄弟手上,一定要等到岳家的人在场,关家众人也到齐了,库房才能打开,各个箱子,也务必要在众人见证下各自打开,确认无误,方可离开,以免日后徒生纠纷。
至于关家的老宅子,如若关家众人执意要分家,宅子也不许变卖,因为这里供奉关家祖宗牌位,卖了,就等于把祖宗也丢了,后世子孙,断不能行此不孝之事。
二老爷念完,众人细细消化,其中滋味各异,不足为外人道。
老袁对岳定唐道:“岳少爷,老太爷遗言如此,现在您可以打开了。”
没等岳定唐动作,三老爷关书之当先打开自己的箱子。
毫无意外,自然也是地契银钱等物。
关书之脸上无可无不可,既没欣喜,也不恼怒,好像自己手里这口箱子跟他没有关系,他甚至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锉刀和一块木板,开始在上面雕刻,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难怪所有人都说,关家三老爷是个孤僻的怪人,就这行为举止,别说关家下人,连几个兄弟都不愿与他亲近。
凌枢先前本着八卦之心去打听了一下,据说关家几兄弟,老大老二是一个娘,也就是老太爷的原配所生,老三是老太爷的继室所出。
这继室性子跟关三差不多,都是闷葫芦,八棍子也打不出个屁,老太爷也不喜欢她,这继室就成日闷闷不乐,把自己给郁闷死了。
老四和老五,则分别是老太爷两个妾室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