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霄也很好奇接下去的故事。
他既猜错了开头,说明后面必也有他想不到的变故。
崔不去淡漠道:“她的确心性坚韧,不过世事未必如人所愿。”
余父的死,让余茉失去至亲,也让她下定决心,要留下这个孩子。
这样一来,起码她在这世上,还能多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余茉毕竟是崔家寡妇,不可能瞒着所有人将孩子生下来,于是她找到崔咏,一五一十陈明此事。
崔咏本以为拘了崔三,事情就算了结了,谁知还有这样一个后续,当即惊得说不出话来。
听到余氏表示想生下孩子,崔咏自然一力反对,因为如果余氏现在怀孕生子,别人都知道孩子不是崔二的,即使崔咏明白那也是崔氏的血脉,可叔嫂乱伦,何等丑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于人前。
但余氏也有足够说服崔咏的理由,她说,如果她没有这个孩子,将来也得从崔氏过继一子,延续崔二这一房的香火,与此如此,倒不如她自己暗中生下这孩子,对外假称从崔氏远房过继,再记在崔二名下,这样就两全其美。
余氏坚决不肯舍弃孩子,她说的话,又的确还算可行,崔咏思虑良久,终于答应了她,余氏便在别庄长住下来,崔咏又派了可靠的人过去服侍。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余氏守寡怀孕的消息,依旧悄悄流传出去,最终传入崔三的妻子卢氏耳中。
卢氏本也出身高门,如何能容忍丈夫给自己的这番侮辱,当即勃然大怒。
她知道,往后关于孩子的身世,但凡有一丁点风声泄露,就是打在他们三房脸上的一记响亮耳光,她既为崔三之妻,必然也会跟着受辱,所以,卢氏暗中调换了给余茉的安胎药,余茉不察,差点小产,幸而命大,及时发现,但也因为如此,她身体受损,连带腹中胎儿,也先天不足,以致余氏生产时分外艰难,生下孩子之后便缠绵病榻。
冷风吹来,崔不去咳嗽两声。
“我幼时,身体便不好,不愿说话,反应迟缓,总爱独坐半天,谁都不理,一度被以为神智有碍,可能还是哑巴。”
凤霄沉吟道:“你的身世本就见不得光,身体若不好,很难活到成年,所谓给崔二延续香火,就无多大用处。所以,崔咏肯定会后悔。”
崔不去笑道:“不错,他后悔了。”
崔不去的存在,需要动用崔家的力量去压制那些流言蜚语,需要为他费心捏造一个崔氏旁支的身份,还要安抚卢氏,以免她去娘家告状,引起崔、卢两家不和,更何况这孩子天生病弱,费心劳力去做这些事情,到头来还不一定有结果。
可要是,他死了,那一切就都迎刃而解,崔氏的耻辱,也就不复存在。
崔咏起了杀心。
解决一个孩子很简单,甚至根本不需要他出手,他所需要面对的障碍只有余氏一人。
余氏虽在病中,却也能察觉孩子处境不妙,她将其带在身边,日夜不离,但凡给孩子吃的东西,她都要先尝一口,眼看自己身边的人被逐渐换掉,余氏心知自己可能保不住孩子了,便拖着病体去找一个人。
她不找崔咏,也不找崔家大郎,找的是崔家庶出的四郎,崔珮。
余氏向崔珮托孤,言道自己时日无多,求他照料崔不去。
崔珮心有不忍,便答应下来。
没过多久,余氏便随先夫而去,崔珮当时还未婚,又怕自己经常出门游学,无法护住孩子周全,便抱着崔不去找上崔咏,以余氏临终所托,求父亲饶过这孩子一命,哪怕将他送得远远,隐姓埋名。
四个儿子之中,崔咏最喜欢的就是这庶出的幼子,虽也觉得他妇人之仁,但在对方苦苦哀求之下,终于答应留下这孩子的性命,条件是将他记在崔氏家仆名下,以崔家下人的身份长大,决不可告知其身份。
几年过去,当初的风波逐渐平息,崔家的小辈们慢慢长大,他们虽然不知道当年的恩怨,却知道崔家有个孩子,养在崔家仆人家中,长辈闲谈间却偶有提及,可提起他时,神色古怪,言辞闪烁,仿佛有许多未尽之言,有好奇者向长辈问起,还会招来一顿训斥。
久而久之,他们便知道,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孩子,身上有很多秘密,崔家长辈也并不喜欢他。
孩子们是懵懂的,却也是敏锐的,他们察觉揣测长辈的心思,便可尽情在那幼童身上恶作剧,给他起各种各样的外号,阿草阿花,阿猫阿狗,用以顽皮取乐,将各种稀奇古怪的虫子往他身上扔,在他饭里掺香灰泥土,甚至施以拳脚。
那孩子明明身体不好,却非是挣扎着活下来,三天两头病倒,拖着残躯与崔家下人一道做事,偏偏就是死不了,他知道受了欺负告状也无用,唯一能保护他的崔珮时常出门,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护着他,渐渐地也学会避开还击,但免不了,一个月下来,总会被欺负上几次。
风寒发烧是常有的事,小命虽总被阎罗王丢回来,身体还是越发孱弱。
他连崔家的族学都上不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