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迫不及待地催促马车:“快些回府!”
她蹲在地上,眷恋地手抚晕过去的少年面容,呢喃陶醉:“言郎啊……你怎么可能抵抗得过我这香呢?”
她就是靠着这种香,才无往而不利啊。
反正她是长公主,只要她不是要谋反,不是要动政治,皇帝都睁只眼闭只眼……如今她不过是贪恋言尚,喜欢对方的年轻力壮,这有什么关系呢?
车中香气昏昏,将长公主的面容映得混沌不堪。
丹阳公主府上。
暮晚摇正在握着箸子拨弄香炉,调弄香料。
春华已经向她告假,离开公主府,这时候伺候在暮晚摇身边的,是以夏容为首的几个侍女。这几个侍女笨手笨脚,帮公主一起调香,然而她们越是尝试,公主越不满意。
暮晚摇沉着脸:“不是这种香气!不对!”
夏容快哭了:“殿下,这是奴婢从宫中学来的最正统的调香方式了……”
暮晚摇正呵斥着自己的侍女,方桐方卫士在公主寝舍外报:“殿下,韦七郎登门了。”
暮晚摇一阵诧异。
韦树方才不是说他要去隔壁,拜访言尚么?难道是拜访过言尚后,言尚提点这个向来不理会外物外人的小少年,让对方来向自己请一下安?
暮晚摇轻轻哼了一声,放下调香的箸子。她不觉得韦树没事的话会主动来见自己,大约只有言尚会这么做。而她现在对言尚毫无兴趣。
暮晚摇说:“不见。”
但只过了一会儿,方卫士又来了:“韦七郎说有要事与殿下说。”
暮晚摇顿时一哂,对自己的侍女们撇嘴:“看看,我就知道巨源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可不是专门来看我的。”
这般说着,暮晚摇去换了衣、挽了发,悠悠然去前厅,好奇韦树找她什么事了。
韦树立在厅中,背影瘦极,正是年纪尚小那般清而俊的模样。他明澄无垢的气质让暮晚摇怔了一下后,韦树回头,看到了她,他睫毛轻轻一扬,目光微亮。
韦树直接干脆:“殿下,我从隔壁来。”
暮晚摇走进正堂,没好气:“我知道。刚才不还在巷子里遇到了么?”
韦树看着公主走进来:“言二哥不在府上。”
暮晚摇脚步一顿,说:“那就大约还在弘文馆吧。大概是天下雨,他忘了带伞,被困在弘文馆里了吧。”
韦树说:“可是言二哥与我约好了今晚同宿,一起读书。”
暮晚摇:“……”
她深深凝视着韦树,诧异了:“你们还有这么好的交情呢?”
韦树奇怪看她一眼,不知她为什么关注这么偏的地方。韦树要说的,显然不是这个:“殿下也许不了解言二哥,但是我知道,他不是会随便爽约的人。哪怕真有事,他也一定会托人告诉我。
“我在他府上等了半个时辰,都没等到他回来。殿下,言二哥说不定出了意外。我只能来求助殿下!”
暮晚摇脸上奚落的表情收了,若有所思。
不错,言尚那种谨慎到极致的人,他与谁若是约好,一定不会爽约。
上次他和暮晚摇约着去佛诞日看佛骨,暮晚摇故意使坏,既不和他约具体时间,也没有约具体地点。就那样,暮晚摇下午姗姗来迟的时候,言尚都没有迟到多少。
如果他爽约,说不定是大事……
暮晚摇抿了唇,说着不再管言尚的事,但是现在察觉他大约出了事,她还是忍不住焦躁,在堂中踱步。
而韦树直接道:“殿下,哪怕是我多心,也求您帮我这一次。上次你虽然拒婚言二哥,但殿下误会了他,他并不是殿下口中那般……”
暮晚摇望向韦树,默然。
她认识韦树这么久,知道这个人有多冷淡,平时根本不管别人的事。韦树却因为言尚来求她帮忙……言尚的好人缘,再次让暮晚摇心情古怪。
暮晚摇美目盯着韦树,轻声:“你希望我如何帮你?”
韦树道:“请殿下与我一同出府一趟,现今皇城已经开始宫禁,只有殿下的腰牌能进去。我想求殿下与我走一趟,进入皇城门下省,去弘文馆看看言二哥在不在。”
暮晚摇踟蹰。
韦树拱手,语气微急:“殿下,事不宜迟,不可拖延!”
暮晚摇:“你为何这般对言尚?”
韦树愣一下,道:“若是今日是我出事,言二哥也一定会为我这般奔波。”
暮晚摇烦躁。
但她被韦树请求,身边跟随的侍女们中,怂恿她远离言尚的春华不在,而其他侍女显然都被言二郎的风采折服,很关心言二郎。此时听到言二郎不妥,众人一起请求暮晚摇。
暮晚摇本就摇摇欲坠的决心,很快被摧毁了。
她也确实、真的、可能、也许、有点儿……担心言尚。
暮晚摇当机立断:“走!与我出门!”
既然下定决心,自然是一定要在今夜见到完好无缺的言尚。
暮晚摇和韦树坐车进了皇城,到弘文馆前,发现弘文馆早已闭馆。暮晚摇坐在车上,派人与外头撑伞的韦树一起去打听情况。
一会儿,韦树立在车外:“据说言二哥上了长公主的马车。”
暮晚摇一愣,然后道:“……这样啊。”
马车门开着,韦树听暮晚摇语气古怪,蓦地抬眼看去。
暮晚摇看着上方虚空,发着呆:“我姑姑嘛……喜好美少年。你现在可放心,他不会出事。大约言二郎得她喜欢,说不定二人现在正春风一度,我们就不去打扰了吧?”
韦树目有怒意。
他难得有些生气,向前一步,手扶车辕,反问:“殿下认为言二哥是那种会攀附长公主的人么?殿下认为言二哥若是受到羞辱,也没关系么?”
暮晚摇一愣,然后神色一紧。想到言尚……哪怕不想管他,可只要想到他那般万事在握的人会被人这般羞辱,想到他会凄然,暮晚摇心中就涌起怒火来……这是她提拔的人,长公主凭什么碰她的人!
她心中生起寒冰,一下子握紧手,脱口而出:“不、不行……我不能让他出事!”
她寒了眉目,当机立断:“巨源,上车!我们去长公主府上要人!”
韦树心中一松。
却又道:“殿下若与长公主交恶……”
暮晚摇沉思片刻。
她摇了摇头,道:“我不会与姑姑交恶的。我已经不是那夜只会傻傻去要人的人了……”
她是一个一点点学着政治的公主。冯献遇那晚发生的事,言尚的手段,教会了暮晚摇另一种可能。很多时候,她不必将事情做绝,她可以用更平衡的方式来对付敌人。
风雨催车,马车重行。
暮晚摇对外头的卫士吩咐:“在进长公主府门前,帮我找到一个猫。”
她要去姑姑府上找自己丢了的一只猫,用这种借口进长公主的宫观!
夜雨繁密,马车在街巷中飞快奔驰。
争时夺刻!
暮晚摇声音在寒雨中急促:“快些!再快些!”
因马车行的快,车中不稳,连韦树都要扶着案木才能平衡身体。灯笼光照入车中,照在女郎冰雪寒霜一般的脸上。
韦树看着公主拧着眉思考、不断地拧着袖子……他有些愣,没想到暮晚摇会表现得比他还担忧。
此时长公主的宫观寝宫中,言尚悠悠转醒。
帷幔委地,红烛高烧。他睡在一张床上,撑臂起身时,已觉得口干舌燥,身体起了变化。
模模糊糊的,帷帐后传来长公主的笑声:“言郎醒了?”
殿中再没有他人了。
长公主掀来帷幔,手捧一杯茶,向言尚袅袅走来。此时的长公主与方才马车上的已经不同了。
那时长公主还有点儿端庄典雅的样子,如今她散着发、披着轻薄纱衣,香肩雪乳半露,向言尚走来时,眉眼间尽是勾人魂魄的风情。
她坐于床畔,将手中的茶递过去。
言尚不语。
长公主眼睛盯着他腰腹下,笑道:“没下药。到了这里,你觉得我还需要下药么?”
言尚自然无比地曲起了腿,用衣料挡住自己的变化。他神色不动,接过长公主手里的茶,借茶水来平复自己狂跳的心声。
当长公主坐在他身边时,身体本能的感觉让他凛然僵硬,他目中生暗,竟产生了不合时宜的幻想……言尚别目,不让自己多看长公主一眼,专心地喝茶。
他脑中飞快转着念头。
庐陵长公主观察着他,心中疑惑,想怎么到了这个地步,言尚还没有向她扑过来?他看到她,怎么反应这么平淡?难道药没有起作用?
然而庐陵长公主观察着言尚,一瞬间就笑了。
见言尚握着茶盏的动作虽尽力平稳,可他修长的手指在微微发颤,他连杯子都要握不住了。
他呼吸平稳,可他颈上已经渗了汗;他一言不发,可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庐陵长公主一下子握住言尚捧着茶盏的手。
言尚手一颤,手指的颤抖瞒不住人,茶盏从他手中摔出,茶渍淋湿了衣袍。茶水落在衣裳上,折出了乌黑的痕迹。
长公主呼吸加快,声音沙哑:“郎君,你的手怎么这么凉?郎君,我帮你暖暖手吧。”
低头吻上他的手指。
言尚快速将手向外抽:“殿下!”
长公主冷笑,呼吸拂上他的耳。她轻轻一推,就将他本就不稳的身体压倒,扑在了帷幔间。她握着他的手,看他额上汗渍落下、张开喘气的唇瓣微干,她看得心旌摇曳。
仰脸就要亲上他的唇。
被他一把捂住嘴。
言尚喘息难忍:“殿下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