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马六劝说半天,他娘才打算按照配方上的配料来做做看。
一开始卖也就是卖给街坊邻居们,一文钱两块,虽然一大块豆腐才一文钱,一块豆腐可以做三四十块的腐乳,但是这东西需要一点香料和酒来做,自然卖的比别人家的霉豆腐贵上不少,别人家霉豆腐一文钱六七块,他家只能一文钱两块。
街坊邻居虽觉得贵,可尝过一次后就觉得是真的好吃,就有点吃不下齁咸到有点发苦的霉豆腐,再听说需要香料跟酒来做的时候,也不说贵,要是想吃,都会买上个几文钱的。
刚开始也就赚个几百钱一两银子,后来木桶腐乳的名声传开,附近所有巷子里的人都喜欢他家的木桶腐乳,每个月就有二三两银子的赚头。
他娘跟他媳妇别提多高兴,还说一定要让他来谢谢许小娘子。
直到后来,一个酒楼的大厨尝过他家的木桶腐乳,用它来当调料研究菜品,发现格外好吃,就来跟他买配方,还说一百两银子来买他的配方。
他又不傻,当然不会卖配方,本来他娘有点心动,直到他跟他娘说清楚厉害关系。
这配方要是卖出去,人家做出来肯定会垄断整个京城,到时候也就只有周围街坊邻居才继续买买他家的木桶腐乳,要是不卖配方,就算是这些大酒楼,也只能从他们家买木桶腐乳而已。
再说了,这是许妹子给他的配方,他当然不会卖给别人,除非经过许妹子的同意。
最后酒楼的大厨没法子,跟东家说了声,每个月从他这里定了不少木桶腐乳。
因为这腐乳不仅能当调料使用,那些酒楼的食客们也喜欢吃这个,朝食的时候点上几块,不管是配面配粥都别有一番滋味。
所以供货量还是很大的,现在他老娘都还请了家里的亲戚来帮忙干活,最关键的配料都是他老娘守着,没让亲戚看去,家里木桶腐乳的营生也越做越大,有两三个酒楼都跟他家订货,每个月起码是十来两银子打底,多的时候还能上二十两银子。
其实他尝过他娘的木桶腐乳,是比不上许小娘子做的,味道差很多,却已经挺好吃味道了,要是京城里面那些人尝过许小娘子做的木桶腐乳,不得觉得好吃死了。
一个月赚二十两银子,简直是她们一家子不敢想的。
赚了银钱,他老娘就把家里的房屋修缮了下,还说财不露白,不能对外说,把钱扣着,打算以后赚多了再做其他打算。
但他没瞒着许小娘子,要不是许小娘子给配方,他哪里能赚这么多。
许沁玉当初把木桶腐乳的配方给马六就知道每月能赚些,零散卖可能赚不了多少,但有厨子发现它的美味,就知它可以用来做调料,还是做小菜吃。
腐乳可以烧排骨炖鱼,可以炒素菜,做菜的花样极多,味道还好。
她这里每年也会做不少木桶腐乳,但她这个腐乳是用来做调料,还有早上配粥跟朝食的,都是免费给食客配两块,很多人都特别喜欢她家的木桶腐乳,不仅是她的腐乳,还有辣白菜,各种小腌菜,还问她卖不卖。
自然不卖,食肆里头人手有限,做出来的就只够供给在食肆吃饭食的客人们。
许沁玉又跟马六聊了几句,送他出门,准备把他送去客栈里头。
马六却不让她送,还说自己就住去年那个客栈里,明天再过来拿信,让她早点回屋休息。
许沁玉没再强求,等马六离开后,她回屋开始给爹娘和弟弟写信,让她们照顾好自己,还说她已经不缺银钱花,每月食肆能赚几百两银子,还跟人一起做酒坊营生,以后会赚得更多,又单独给栎哥儿写了一封,也只是说自己在边城过得很好,让小家伙不必担忧,说他已经是个小小的男子汉,要照顾好爹娘,特意是照顾好娘。
之后又给舅舅写了书信,信中也是让他多照顾照顾娘,还说自己能赚不少,让舅舅以后莫要再给她,让他早点把银钱存够,租个更大的铺子扩大店面。
写好后,许沁玉把那三百两的银票连同二千两的银票都塞在给爹娘的书信中,厚厚得一叠。
把书信放好,许沁玉过去厨房,打算做些肉干给马六,让他明日启程回去时带在路上当零嘴吃。
做肉干需要猪里脊肉,家里有两块,但是还不够,她又出去附近的屠户家里买了些,跑了好几家屠户才买够,里脊肉不太好卖,所以还剩余不少,因为是纯瘦肉比较嫩,大家都更喜欢五花肉较肥一些的,吃了有油水。
肉干做起来也简单,用生姜葱段花雕和八角跟香叶和花椒盐巴煮开后,放入里脊肉,炖煮两刻钟。
煮好后捞出切拇指粗细的条,锅中加油,油温合适后倒入肉条煸炒,把水分炒干后,加入五香粉花椒粉茱萸粉,继续炒一会儿就成盛起,热的时候吃起来又香又辣,口感丰富。
冷了之后口感干了些,但有嚼劲,越吃越香。
这个肉干,许沁玉之前做过,去年四哥出门时,她就是做了肉干给四哥带上,做着肉干,她又不免想到四哥。
四哥此时此刻到底在何处?难不成四哥真的出了意外?但很快,她又甩开这种想法,四哥武艺高强,医术了得,还会观天象,她不觉得四哥会出事。
叹了口气,许沁玉只盼着四哥平平安安回来。
她过去把肉干放好,闻氏过来收拾厨房,许沁玉准备去洗漱睡下,却又听见院子外有人敲门,她还以为是马六有什么事儿又折返回来了,过去开了院门说道,“六哥,你怎么……”
可看清楚门外的人时,许沁玉剩余的半句话就卡了壳。
她怔怔看着门外的人,身量修长,穿着一身布衣,好像黑了些,但也高了些,面容依旧俊美,只是轮廓如刀刻般,带上了一丝锋利,瞧见她时,这丝锋利内敛起来。
许沁玉怔过之后就变成了狂喜,她想也不想,几乎是下意识,朝着眼前的男人身上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有些激动的说,“四哥,你终于回来啦。”
裴危玄在院门打开,瞧见玉娘那一刻,周身的锋利便自然而然的消散掉。
他望着眼前的玉娘,她好像跟一年多前没有任何变化,就是比那时白嫩些,那会儿她脸上的冻疮还未彻底好全,现在脸颊白白嫩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原本有些枯黄的头发也养好,乌黑发亮,挽成个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根普通的木簪子。
他的目光在木簪上落了一瞬。
正想喊一声玉娘,还未出口,她却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她应该是很激动,抱人都抱得不太对,将他整个人都环住,连同他的手臂一起。
裴危玄仅是僵了片刻,便自然而然的放松身体。
犹豫片刻,他伸手搂住她的腰身,紧紧得把她拥入怀中。
许沁玉激动过后,发现四哥也抱住了她,但她未多想,也以为是四哥在外头跑了一年多,现在回来见到亲人跟她一样激动,所以才拥抱她。
“四哥,你可算回来了。”许沁玉仰起头,又看了四哥一眼,突然意识到两人还紧紧抱在一起,她才不好意思后退一步。
裴危玄也轻轻放开她。
许沁玉心里激动又欢喜,“四哥这个时辰才回,肯定还没吃暮食,四哥先回屋洗漱,我去给你煮碗面吃。”
“好。”他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目光却又忍不住在她脸上流连。
闻氏还在厨房刷锅,听见玉娘说了四哥,你终于回来啦,她还以为听错,犹豫了下,又听见玉娘说了句四哥,你可算回来了,这才想到可能真是儿子回来了。急忙出了厨房,见到儿子站在院门口,高了瘦了,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玄哥儿……”
裴危玄看向闻氏。
“娘,我回了。”
闻氏哭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没什么比人平平安安回来更重要的了。
许沁玉倒是没哭,就是见婆婆跟四哥这样,她有点心酸,眼眶微微泛红,她道:“娘,你跟四哥先说会儿话,我去给四哥朱碗面吃。”
说完进了厨房。
婆婆已经把锅给刷干净,许沁玉煎了两个鸡蛋,锅中倒入清水煮开后下了把面条,面条是她手工擀的,家里一直备着,有时候宁姐儿不去食肆那边端朝食,就她自己简单做一些给凤哥儿和芫姐儿吃。
宁姐儿现在也已经会做些简单的饭食,虽味道有些一般。
趁着煮面,许沁玉打算在碗里调个味。
裴危玄跟闻氏已经进了厨房,看见许沁玉动作,他很自然的从碗柜中取了个大碗递给许沁玉。
许沁玉接过,冲四哥笑了笑,“四哥你先坐着歇会儿,面一会儿就能吃了。”
她在大碗中调了个料,一勺猪油,一点盐巴,一点酱油和醋最后一把葱花,等锅中的面条煮好,盛了几勺面汤在大碗中,又把面条捞出放在调好味的面汤里,最后把荷包蛋卧上去。
家里还有豆苗,她剪了把,放在锅里稍微烫了几秒就给捞出放在碗中稍稍摆了个盘。
一碗色香味都有的阳春面就好了。
闻氏没问儿子这一年多去了哪里,只忙着烧水,一会儿玄哥儿吃完就能回屋洗漱。
宁姐儿带着凤哥儿和芫姐儿在堂屋,也听见四哥的声音,领着两个孩子出来,进了厨房见到裴危玄,三人都是先楞了下,宁姐儿才激动的喊了声四哥。
芫姐儿也磕磕巴巴跟着叫了声叔父。
小姑娘家中遭巨变,看着自己还在襁褓中的幼弟被摔死,看着她娘一根白绫把自己吊死,就吓到了,一直不愿意再说话,到边城快有两年,心结虽没彻底解开,但近两个月已经愿意开口,只不过开口时候还是极少数,她最先开口喊的还是婶娘,喊的许沁玉,那会儿把许沁玉给激动得不成,抱着小丫头亲了口。
那天起因还是许沁玉休沐时,吃朝食时见芫姐儿闷闷不乐。
她在孤儿院待过,最能感受小朋友的情绪,哪怕芫姐儿不会说话,表现不明显,她依旧看出来小姑娘心情极差,吃过朝食就偷偷问芫姐儿有什么不高兴的,但小丫头只是摇头,什么都没说,那会儿芫姐儿也不愿意说话。
还是下午时候,许沁玉自己发现是怎么回事的。
芫姐儿已经五岁,又在桂花巷住了快两年,自然有了自己的玩伴,跟桂花巷其他几户人家的同龄小姑娘成了玩伴,经常一块去玩过家家。
偶尔还会过去找几个小玩伴玩耍,因为都是很熟悉的街坊邻居,巷子里白日时候都有妇人坐在门口干活闲聊,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下午时候,桂花巷一个叫做小小的小姑娘过来寻芫姐儿过去她家玩。
但芫姐儿不乐意去,只摇头。
许沁玉记得芫姐儿也是最近才跟小小一块玩的,以前好像小小总嫌芫姐儿年纪小,不乐意一块玩耍,最近两个月才一起玩。
小小比芫姐儿大两岁,已经七岁,个头也比芫姐儿高些,见芫姐儿拒绝,哀求说,“芫姐儿,你就同我去玩吧,咱们玩过家家,这次你当女儿,我当娘,我来照顾你。”
许沁玉那会儿听见时还有点窘。
没想到不管是古代还是后世的小姑娘,小时候都喜欢玩过家家。
她小时候在孤儿院时,也喜欢玩过家家,不过那时候都八九岁,玩过家家可是真刀实枪,真准备柴火,躲在孤儿院后面一片空旷的树林子里烧火,烤鱼烤玉米吃烤螃蟹吃,鱼跟螃蟹还都是孤儿院那群小伙伴用篓子在河里抓的,跟着几个小伙伴吃得开开心心。
烤完后还知道把火给熄灭掉。
见到芫姐儿跟小要玩过家家,她还挺怀念。
过家家对小孩们来说,是非常好玩的。
许沁玉本来还想着芫姐儿怎么会拒绝,她偶尔见到芫姐儿跟巷子里其他小姑娘们玩过家家还是很开心。
小小见芫姐儿不乐意,就伸手来拉她。
然后许沁玉瞧见小小手腕上的一串手链,那串手链很眼熟,是她买给芫姐的。
她平日虽忙,但有时候在食肆那边空闲时也歇不住,就会在南街集市这边逛逛,看看胭脂水粉还有首饰铺子,自然会买上一些,她平日要干活,不方便带首饰,给自己买的不多,都是些小绢花簪子,连根银簪子金簪子都没有。
倒不是不喜欢金饰,而是前世也不缺钱,什么样的首饰都有过,她更喜欢那些特别些或者简单些要么就足够漂亮惊艳的首饰。
古时候也有很多首饰都很漂亮,像是一些花丝镶嵌的首饰,这种首饰工艺繁琐花样多造型也漂亮的不得了,但极贵,她平日也没场合带,索性就不买。
虽然给自己买得不多,但是喜欢给家里人买,就给芫姐儿买过不少,都是些可爱的绳头或者绢花或是漂亮别致的小手链之类。
芫姐儿以前是大皇子的女儿,锦衣玉食,其实也不缺首饰,但来边关也是苦过来的,现在日子好点才买上些首饰,所以小姑娘也很喜欢这种漂亮的小首饰。
小小手上这个手链就是许沁玉买给芫姐儿的,一模一样,对现在的许沁玉来说不算贵,但也得一贯钱,是用铜丝做的,上面穿着一串细碎的玉石边角料,这些玉石边角料只有米粒大小,形状也是各异,但都特别细碎,也磨去了尖锐的边角,所以就不怎么值钱,串成手链还能卖一卖,细碎的小玉石颜色也有好几种,串在一起还挺漂亮,有阳光照耀在这些细碎的玉石上头,波光粼粼,芫姐儿最喜欢的就是这串手链,天天都带在手腕上。
见到小小手腕上这串一模一样的手链,许沁玉第一时间就知不对,应该是芫姐儿的手链。
不怪她这么想,而是小小家里,家中父母每月工钱不高,吃的饭食大多都是豆粥豆饭,岂会给小姑娘买这种一贯钱的手链。
再者,当时首饰铺子的掌柜告诉她,说这手链是唯一的一串,就算有,颜色也不同。
小小手腕上的手链,这些细碎玉石的颜色都跟芫姐那串一样。
但许沁玉也没拉着小小过去质问,就是笑道:“小小,你手腕上的手链挺好看的,我记得我家芫姐儿有串一模一样,还怪巧的。”
小小听闻后,一下子就缩回手,用袖子把手链遮挡起来,支支吾吾半天才说,“这,这是我娘买给我的。”
听她这么说,芫姐儿气愤地看她一眼,最后又回头看看许沁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