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熟得不行。他的脸上是和郑然非截然不同的轻松,征战数年,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胜利离自己这么近。上天作美,叫大楚连年干旱,又有人质在手,兼之里应外合,不愁赢不了。
只要攻破这道防关,关后的大片土地将再无阻拦,尽归他的铁骑之下。
他一展披风,豪气万丈地对身后的人道:“来人,把人给我带上来。”
军队裂开一条小缝,赵林寒被人缚着,从后方慢慢地走了上来。
数日不见,他看起来又病弱了不少,叫大楚的人皱皱眉,都下意识朝将军看去。
郑然非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了。
赵林寒被人带到阵前,直面大楚的锋芒,再无可挡。
长刀对着他,弓箭正在弦上。大汗哈哈大笑,叫人过去喊话。
“郑然非,你的心上人在此,还不束手就擒。否则,人头落地,到时候再后悔,可就迟了。”
说话间,那把长刀当真怼到了赵林寒的脖颈上,抵出一道血痕。眼神好的人无不呼吸一滞,一齐朝郑然非看去。
虽然这么说对不起好不容易接纳了旁人的将军,可是他们真的不能心软啊。总不能为了一个人,牺牲他们千千万万人的性命。
值得吗?
这次是大军压境,整个边关空巢而出,该来的不该来的人都来了,熙熙攘攘一大堆。
人一多,就不再是郑然非的一言堂。有将士犹豫地看着他,迟疑许久,还是咬了咬牙豁出去说道:“将军,不能心软啊!”
“你若是觉得愧疚,末将把这条命赔给世子。”
说完,拔剑出鞘,就想要引见自刎。郑然非脸色难看,最终还是在酿下不可挽回的错果时让人拦下了他。
“你在逼我。”
“末将不敢。”
“……”
郑然非冷笑,嘴上说着不敢,可这不是在逼他又是在做什么?
他瞥了一眼那个将领,没有管他,而是直直地看着赵林寒,看见那条血痕,呼吸一滞。
他究竟在赌什么?
千军万马之间,赵林寒面不改色,甚至还主动对郑然非做口型:放箭。
距离太远,他也不确定郑然非能不能看见,可只要有人看清了,总会上报给他。
说话的人嘴都在微微颤抖:“将军,世子让、让……”
他像是没说过话一般,说得艰难无比。可再艰难,也有说完的时候。
“放箭。”
整个大楚都寂了下来,刚刚叫嚣着不要心软的人都闭紧了嘴巴,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他们脸上。
都以为,娇纵蛮横的世子一定会贪生怕死,可事实证明,是他们错了。
世子虽然是被千娇万宠着长大,但在国家大义面前,一点也不糊涂。
甚至比他们更清醒。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许官人慨然赴死的时候,他们虽痛心,但心中更多的是敬佩。如今换成世子,换成这个以前一直没放在心上,甚至有些轻视的人身上,即使是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如何狠得下心!
世子除了身体弱,娇气了些,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甚至相对于皇亲国戚而言,只怕脾气已经好的不行了。
人长得也好,至少他们这些粗人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精致的人。
细下心去琢磨后,才发现以前的厌恶都毫无根据,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用心去了解这个人。可当他们真正了解到这个人的好的时候,却是在对方命悬一线的时候。
悔之晚矣!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盯着郑然非缓缓抬起来的右手,心里惶恐,却挪不开视线。
真的要……?!
终于,郑然非说出了那两个字:“放箭。”
霎时间,所有人的大脑一片空白。万箭齐发,直直地对着北牧的阵地疾射而去。箭镞飞至,北牧人慌忙稳住盾牌,做好防御的准备。
人群之中,大汗气急败坏。该死的郑然非,居然真的狠的下心!
他又朝赵林寒看去,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没睡好都能把人折腾半天的娇气世子居然真的有如此魄力。
居然没有哭闹,也没有跳脚。面对郑然非做的决定,他甚至都没有一句不公,而是安安静静的,无声无息地落下一滴泪。
叫人心碎。
万众瞩目中,赵林寒缓缓闭上眼睛,泪水从下巴滑落,跌落至脚下的泥土里。
长箭带来的风如在颈侧,架刀在他脖子上的人已经傻了,呆呆地看着密如蜂巢的箭束一枝一枝过来,朝着他的头顶、肩膀、胸膛、五脏六腑……
欲挡,无可挡;要避,无可避。
他和自己身旁的这个人,都将化为肉泥。
可是为什么,他就不怕呢?
这大概是他这短短一辈子,永远也想不通的事了。
章节目录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楚已经数年没有下过雨了。
干旱一年甚过一年,很多人只记得干燥的风拂过脸庞后的粗糙和刺痛,忘了大雨打在脸上时的通透与湿润。
雨丝细细密密的落在人的脸上、肩上······不一会便淋湿了人的衣裳。这雨来得蹊跷,明明刚刚还晴空高照,万里无云,突然之间却又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就这样噼里啪啦地下起了大雨。
一场雨掀起一场讨论,纵然军令如山,这时候也压制不住他们由内而生的喜悦感。
“这是……下雨了?!”
“终于下雨了!”
“太好了!老天爷终于舍得下雨了。”
“世子!看世子!!!”
“……”
一语惊破世人,众人齐齐朝前方看去。后面的人不住地问:“世子怎么样了?”
没有人回答,诡异的沉默让后面的人心情沉重。也是,他们在期盼什么呢?那么多的箭,纵然是神仙,只怕也在劫难逃。
雨声掩住了叹息声,世间难得清静。
在这份宛如青灯古刹的清净中,前面的人接二连三地跪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极尽虔诚。
异动惊起大家的注意,后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