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吃街人声鼎沸,钨丝灯泡吊在电线上摇摇晃晃,灯影下的烧烤摊老板大汗淋漓地翻转滋滋作响的烤肉。喧闹的街边陈列着若干张折叠桌,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昏黄的灯光投射在人们脸上,冒着锃亮的油光。
他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划拳唠嗑,好不热闹。纪淮这桌亦是如此。
“庆祝我们顺利毕业,庆祝老幺顺利脱单,干杯!”宿舍长举起酒杯与众人碰撞,杯子里盛满了琥珀色的液体。由于撞击,啤酒从杯口洒出,滴入香气扑鼻的烤鱼里。
阮玉尘全程坐在纪淮身侧谈笑自若,对于他室友抛过来的问题全都不紧不慢地耐心解答,举止投足尽显雅态。
“你们怎么认识的?你追的他吗?肯定是,老幺那么高冷的人,我还没见他对谁有好脸色过。”宿舍长面上已泛起醉意,他嘿嘿一笑,挑衅地向阮玉尘扬了扬下巴,“除了我们仨。”
纪淮无奈地看向阮玉尘:“你别在意,他喝醉了就喜欢满嘴跑火车。”
“我不在意他。”阮玉尘倾身覆上前与纪淮咬耳朵,“我在意你,所以我还是有点小不爽。”
说完,他炫耀似的在纪淮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靠!”几个钢铁直男都没眼看了,差点把桌子掀翻。
“早知道我他妈也带家属了,老子明明有对象,为什么还要吃狗粮。”老二骂骂咧咧道。
纪淮也喝了点酒,不过有阮玉尘拦着,不让他多喝,所以此时他最为清醒。他见室友都摊成一堆烂泥,暗戳戳向阮玉尘使了个眼色。
“我送你们回宿舍。”说着,便和阮玉尘一起,万般艰难地把室友往肩上扛起,趔趄着离开烧烤摊。
折腾了四十多分钟才把他们安顿好,从学校出来腰酸背痛。忽然肩膀被温热覆盖,纪淮扭头看去,阮玉尘正细心地帮他揉肩。
“你室友挺照顾你的。”
“嗯,我身边都是可爱的人。”纪淮顿了顿,朝阮玉尘笑道,“你也是。”
阮玉尘呼吸骤停,他说:“你一对我笑,我心都乱了。”
纪淮:“……你是抖M吗?那我以后定期打你一顿?”
“不要。”阮玉尘嬉笑着搂紧纪淮的腰肢,“多对我笑笑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纪淮在阮玉尘的感化下,如今已经能很自然地接受他的亲近,偶尔还能回应。不过,对于全垒打,他仍然望而生畏。
回公寓的路上,纪淮碰到了一位不速之客,黎善。
他似乎刚从聚会回来,脸颊染上潮红的醉意,眼神朦胧地堵在纪淮面前。
纪淮微微皱眉,阮玉尘下意识将他往身后护。
黎善语气恶劣,颐指气使道:“毕业聚会都不来,能耐啊你?”
纪淮:“把舌头捋直再跟我说话。”
兴许是被揍后遗症,黎善闻言脖子一缩,飞快退到安全距离,继而嘴硬:“我拿到了阿佛洛狄忒艺术学院的留学名额。”
“就这?”纪淮目不斜视地越过黎善,直接拉起阮玉尘就走,不理会他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叫唤,“没意思,我们走。”
“那个学院我好像略有耳闻,是个量产优秀画家的地方。”走远后,阮玉尘才开启这个话题。他清楚恋人对绘画的热爱,纪淮不可能不为这所学院动容。
可以这么说,阿佛洛狄忒学院是登上艺术天梯的最佳捷径。
“确实,我比他更有资格,可我有我的顾虑。”
两人一路无话,踏着泻地月华回到公寓,纪淮搬出两把椅子摆到阳台,打算继续方才未完成的话题。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阮玉尘沉思片刻,答道:“我没什么打算,就得过且过。”
纪淮目光锐利,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根本不想得过且过,GW的没落始终是你心里的刺。”
阮玉尘不置可否:“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么有职业操守的人……”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将装满奖杯的橱窗原封不动搬过来,又为什么一遍遍擦拭,不让它们蒙上丁点灰尘。”
阮玉尘收敛轻浮的笑意,嘴角的弧度逐渐落下,深邃的瞳孔里漾着复杂的情愫。
“我的确心有不甘,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不也一样吗?”
在这一刻,纪淮看到了阮玉尘掩埋在内心深处的另一面。他是那样茫然无助,以及自暴自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