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多就是这一年偷偷取出一些买粮食,就是大壮结婚,或许都不会拿出来用。
宋宁玉自己兜里也有钱,她大爸当初说了,远嫁自个儿腰包得厚,还需藏的深。
所以这几年大爸给她的钱一分一厘都没有动过,不至于去惦记公婆的。
只是想说他们家家底还算厚实,不至于这么点东西都不能补贴给几个孩子。
宋宁玉隐晦地对宋禾分析一波,瞧着外头太阳快出来了,赶紧让宋禾起身把东西带到新家去。
她匆匆道:“时辰也有讲究,得赶在太阳前头!”
说完,就见张秀娟拎着一个水桶站在院中,“水我装好了,碗筷我都放到水桶中,几个小娃肯定是提不动,小禾你来提。”
桶装三分水,外加碗和筷,这也是习俗。
宋宁玉把装了红薯的桶塞到宋禾手上,推搡着宋禾出门。
宋禾抬着扁担挑着桶,后边是大娃,他抱着扫帚和簸箕,颠啊颠地往前走。
小妹和米宝被众人欢快的情绪感染了,正在哈啦笑,总觉得这会儿是在玩过家家的游戏。
除了这些东西外,就剩一火炉。
火炉重,只能强子姑父帮忙提。等到家后放到堂屋中,平常放一个茶壶在火炉上,喝热水也方便。
此时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农村人惯爱端些饭碗蹲在院子门口吃。
一边吃着,一边和邻居聊聊东家长西家短,就连早上刺骨的冷风都不能吹灭这种热情。
“狗娃子,我今天不叫你尝尝我的厉害,我就不是你娘!”
突然,一处院子内传来大叫声。
正在侃大山的邻居们纷纷站起身往同一个方向看过去,脸上带着笑,早已见怪不怪。
只见王桂花一手举着鞋底,一手抄着扫帚气势汹汹地夺门而出。
“哇,你不是我娘,你是母老虎!”
狗娃子大叫一声,竟敢从一米多高的台子上跳到下边的路去。
王桂花那瞬间吓得瞳孔放大,心脏骤停,反应过来后不由得把手上的鞋子往狗娃子那扔去。
“狗娃子你不要命了!再敢跑三天都没饭吃。”
“略略略,不吃就不吃,我找奶奶去,奶奶会给我吃。”
狗娃子才不听他妈的话停下,当他傻呢,停下就要挨打的。
于是在王桂花的眼中,狗娃子不走寻常路,又是爬又是跳的。那大人见到都害怕的沟渠,他竟然也敢撑着竹竿跳过去。
她哆嗦着身子,愣是不敢再追一步,生怕狗娃子一个激动发生意外。
“啧啧,狗娃子可真皮实。”有人端着碗,羡慕地望着即将消失在拐角的狗娃子。
王桂花:“……”
旁边的人也笑笑接话,“桂花养得真好,狗娃子昨儿还敢爬树掏鸟窝。”
王桂花:“!!!”
一位穿着黑色衣服,头发稀少发白的老妇人也拄着拐杖直念叨:“桂花好福气,好福气呦。”
说着,想起自家六个孙女,浑浊的眼睛不由得变红。
王桂花,十里八乡公认的“福气人”,嫁进李家村王家几十年,整整生了六个儿子。
关键她不但有儿子,连孙子都出生了。
桂花大儿子赶在灾荒前结了婚,如今大孙子已经满三个月。
二儿子灾荒时娶了她娘家远得不能再远的表侄女,二儿媳的肚子也八个月大。因为营养跟不上的关系,二儿媳的肚子看着有些吓人。
而她自己呢,从进门男孩就一个一个生,五年前还老来得子生下一对双胞胎。
当时两个男孩弱小得跟那刚出生的猫狗一样,怕养不住,就取了两个贱名。
大的那个叫猫娃子,小的叫狗娃子。
还别说,这贱名儿一落地,小孩还真就平平安安,再没生过什么病了。
所有人都说她有福气。
但王桂花自个儿却想说:这福气爱谁要谁要去!
每天早上追着几个小孩喂饭这件事儿算福气吗?
每天洗一大桶像是沾满泥浆的衣服这事儿算福气吗?
每天帮儿子孙子做饭喂饭洗澡擦身这事儿算福气吗?
……
甚至,以后还得帮剩下四个儿子讨媳妇,还有六个儿媳妇等着她照顾月子,有无数孙子等着她带……
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王桂花眼睛一黑,恨不得早起早超生。
她从前当闺女时的梦想是多子多福,现在深深认识到自己当年的想法是多么的肤浅愚昧、年少无知。
若是可以,她宁愿把自个儿的儿子们都全塞回肚子中,也不想受这份罪。
李承祖他娘,也就是家有六个孙女的李三奶奶坐在王桂花家门前,眼睛半眯半睁,枯老得如同老树皮般的手不停摩挲着门槛,嘴里还嘟喃着:
“命好呦命好呦,让我这老骨头引些男儿回家……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老天爷不公平……”
宋禾用扁担挑着两个桶,正好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多好啊。
李家村,是个多好的地方啊。
这家五六个男娃,那家五六个女娃,多适合办幼儿园啊……
怎么就没搞个村立幼儿园呢?
宋禾深深为自己空有一身知识却无法施展而叹息!
第17章 立规矩
一路上,宋禾接收到许多的祝福和问好,走了几分钟终于来到新家。
到达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扁担,转头问强子姑父:“姑父,咱们村儿像大娃几个这么大的小孩多吗?”
她从前从未意识到这一点,今天看到路上那些成群结队,横冲直撞的小孩,突然发觉这李家村的人口是不是有些旺?
李国强凝思,“还挺多的,那几年咱们这年景好,娶妻的娶妻,生孩子的生孩子。跟大娃同岁数的,怎么也得有七八个。”
“那三到八岁的呢?”宋禾好奇问。
这时候是八周岁上一年级,乡下的孩子一般来说还会更晚一些。
“三岁到八岁……”
李国强心中想了好一会儿,“那可就多了,应该有二三十呢。”
都说他们村风水好,还真是这样。附近十里八乡,哪个村子的人丁都没有他们村子的兴旺。
就连村里的母猪生猪仔,也比旁的村多个一两头。
“不过,”李国强疑惑,“小禾你问这个干嘛?”
宋禾笑笑:“我瞧今天路上小孩多,好奇问问。”
她这菜鸟独有的半吊子职业病犯啦,一看到小孩,就琢磨着小孩到没到上幼儿园的岁数。
哎,宋禾再次可惜这时代村里没幼儿园。
心中摇摇头,转身便放下此事不想。
新家偏僻,一般没什么人会来这,村民们就是去后山都不从宋禾新家门口走。
这也是宋禾最满意的一点,离她家最近的秀珍婶子家都和她这儿隔了两百来米。
这距离代表了啥?代表了她们家以后做好吃的,那味儿都不怕被旁人闻到。
在这个没有多少调味料的年代,邻里邻居通常通过“闻味辨菜”。
可别小看现在人的鼻子,几天前张奶奶熬了白米粥,隔壁邻居就闻到了,那家小孩因为闹着要喝白米粥屁股还被打开了花。
白米粥都能这么敏锐地捕捉到,那红烧肉呢?酱大骨呢?
宋禾咽下口水,心中忍不住报了一长串菜单。
太阳渐渐升起,把清晨寒冷的空气慢慢照射得升温。
进入农闲时分,并不代表着没有事干。
今日,正是村中男人们进山秋猎的日子。
这事儿和宋禾没多大关系,因为她家没有成年男人。而且她刚到新家,要做的事儿多着。
但是村民们都很关注,今天路上小孩们兴奋异常,大多也和这个秋猎有关。强子姑父更是因为这事儿才放下火炉早早离开。
大娃几个听到远方传来的小孩玩闹声有些蠢蠢欲动,小眼神好似带着祈求,紧紧盯着宋禾。
宋禾没理他们,走到门口左右望望,然后将大门关闭,慢悠悠坐到堂屋桌子的主位上。
还算宽敞的院子内,顿时只剩下大娃小妹和米宝。
三人有些不知所措的站着,小脚磨蹭缓慢挪动,仿佛刚到陌生环境的小鸡仔们报团取暖一般。
新家离人群远,自然安静一些,风一吹,院子里那棵老银杏和桂花树被吹得簌簌响。
金黄色的叶子随风吹落,夹杂些些许小桂花,形成一股独一无二的香味儿。
宋禾优哉游哉地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
“都愣着干啥,进来。”
一会儿,她招招手,让三个娃进屋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