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娃托着脸撇嘴,“不严重,我只是让同学帮我抓蝎子。”
“抓蝎子干啥?”
大娃惊讶看着他:“还能干啥,送到收购站去卖呀,可值钱了呢。”
说到这儿,不但老傅好奇了,其他两人也好奇了。
大娃抓起一个虎皮花生,得意道:“他们稀罕我这虎皮花生,我就用虎皮花生去换蝎子,然后再把蝎子带到收购站去,能换不少钱呢!”
他也不怕这三人会学了他的法子,因为他的同学已经不稀罕糖啦,都稀罕虎皮花生。
大娃稍稍看了几眼这屋子,觉得他们做不出虎皮花生。
老傅惊愕地看着他:“你这孩子敢想敢做,在学校就敢干这种事儿,等以后到了社会上不得翻出天来!”
心中不由得点点头,暗想确实该好好教训一顿,这是完全踩在规则线之上啊。
这个挣钱的法子是没人想到吗?
肯定有,可哪里有像他这么胆子大的?
但凡换个大人,做这种事儿早就被举报了。捉蝎子也能说得上是挖墙脚,也就看在是小孩的份上,以为这些小孩是打闹着玩,才没人去注意。
一群十岁出头的娃娃,就是当地革委会也拿他们没办法。
老傅把水杯推到他面前,提点他道:“我说大娃,你还是得和你姐姐好好认个错,你这可是大错误,比我这还大,没人能帮你。”
大娃眉头一皱,真当他傻吗,自己的错误咋可能比他还大?
“真的。”老傅十分认真:“你要是不挨这顿打,以后犯的错误就有可能比我还大。”
这孩子头脑是真好用,可就是太好用了才危险。还这么小,就懂得打擦边球,这次吃到甜头,以后说不准还能干出些啥来。
老傅挥挥手:“你回去吧,你这错误太大了我兜不住。以我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早挨打一定比晚挨打还要好。等你挨完打了,认识到错误了,你再来找我玩,我……”
他悄悄说:“我教你怎么挣钱。”
大娃瞬间呆愣,这人语气好大哇,还说教他咋挣钱?这世上还能有他更会挣钱的人?
“我可是打咱们国家最富的城市来的,见过的钱比你写过的作业纸还多,我不骗你。”
他心正气和,莫名地,大娃就相信了他这么离谱的话。
大娃眨着眼睛飘忽忽道:“我挨完打就来找你,你千万别骗我,咱们是邻居,你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
老傅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绝不骗你。”
大娃就这么半提心半放心地离开,三步一回头,悄悄往家里走去。
他一离开,破旧屋子内立即传出此起彼伏的笑声。
“哈哈哈,怎么还有这么有意思的小孩,是个搂钱的好料子……”
“老戴老晏你俩还真别说,他这赚不了公家钱,只能赚私家钱……”
——
另一边,大娃踮着脚悄悄往家里走。瞧见院门没关,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到达门口时更加小心了,贴着篱笆走,眼睛盯着前方。
终于,他摸到院子们,偷偷往里探个头,发现空无一人时,才放心地踏进门槛。
哪知下一秒,大娃双瞳缩紧,整个人身形一僵,发抖地说出两个字——
“姐姐。”
宋禾站在院门后露出个慈祥的微笑来,幽幽道:“是你自己配合还是我帮你配合?”
大娃咬着嘴唇,摸摸屁股自觉地趴在院子里的板凳上,宋禾毫不留情地打下去。
“嗷嗷嗷——”
“好疼啊——”
院子中立刻传出嚎叫声,凄惨得把附近树上的鸟都给吓得飞了起来。
几鞭子下去,宋禾心中邪火终于没了,看着眼前抽嗒嗒的大娃,半点不心疼:“知道错了没!”
大娃哭得眼泪糊了一脸,这会儿屁股火辣辣的,都不敢坐在凳子上。
他边抽噎边点头:“呜呜,我、呃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用花生让同学帮我抓蝎子。”
宋禾点点头,“还成,倒还知道认错。”紧接着她朝着大娃伸出手:“钱给我。”
大娃眼睫毛被眼泪糊住,这会儿睁不大开,可那震惊疑惑的眼神宋禾却准确接受到了。
“怎么你还想不给?”宋禾又举起竹鞭吓唬他。
大娃一抖,赶紧把兜里钱全部掏出来。这一刻他哭得更伤心了,好像心脏被剜了一角一样。
宋禾一张张数好,竟然有13块!
“谁帮你去收购站换钱的?”
“包树爷爷。”
“他啥时候帮你去换钱的?”
“每周周末。”
公社修了路,倒是大大方便了大娃几个赚钱做生意。
他把控全局,让胖同桌去招人,让小妹去监工,让江包树去售卖,最后他分钱……
这一流程下来,短短两周时间,单单大娃一人去除花生成本后就赚了13块钱。
宋禾刚刚又从小妹那收缴了4元,也就是说他们兄妹两人单靠这门生意都能养活自己。
这套操作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宋禾很想说句干得漂亮,但却不能说。
如今的社会状况并非是后世那样,在当下这种操作十分危险,稍不注意就得进牢子。
她可不想有个蹲牢子的弟弟。
大娃会走到如今这一地步,宋禾责任不小。当初他在李家村也干过这事儿,可宋禾那时却大大鼓励过他,甚至加入他的队伍中抓过蝎子。
她这种行为,或许就给了大娃底气。
宋禾再三思考,把大娃手上的钱全部收走:“以后你要用钱就来我这里申请,家里的菜也不要你买了,我自己会买,你就负责做饭!然后以后三个月的碗全部都是你和小妹洗,你们自己该咋轮咋轮。”
这又是一暴击!
大娃勤勤恳恳赚了好几年的钱,宋禾一句话就全没了个干净。
“呜呜呜……”大娃趴在床上,眼泪浸湿了枕巾。
可他是能认命的人吗?
才不是!
大娃心想自己能赚那些钱一次,就能赚第二次!
那边宋禾回了房间,手上进了笔大款的她忍不住哼出了歌。
难怪家长都爱收小孩的压岁钱呢,这种感觉是在是太好了。
大娃是真的很会赚钱,整整一百二十八!宋禾即使不能用,可放在那儿看着都高兴!
傍晚,金乌西坠,社员们扛着锄头从田地中上来。
宋禾坐在广播室内,把练主任要她读的材料读一遍,紧接着就又到了众人期待放歌时间。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
歌声让劳作了一天的人身心轻松,不经跟着广播声一起哼唱出来。
“鱼儿离不开水呀,瓜儿离不开秧……”
声音越来越大,在排队还农具的时候,整个队伍唱得整齐有力,路过行人听了后心中都振奋。
练秀安瞧着这一幕点了点头,对一旁小柴道:“广播站还真得办,平常社员们的娱乐活动就是聊些东家长,西家短。要不就偷偷摸摸打牌,玩骰子。可如今瞧瞧,晚上的时候都坐着听节目,这是个好现象。”
而且还会唱几首歌,多知道一些外边儿的事,这对社员们来说有好处。
小柴点头,心中纠结要不要问主任那件事儿。
练秀安难得休闲,在路上慢悠悠地散步。
小柴实在没忍住,开口道:“主任,我瞧报纸上,有些下放的人住的都是牛棚……”
练秀安脚步一顿:“咋,你觉得他们得住牛棚?”
小柴疯狂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练秀安叹声气:“我知道,你是担心咱们嘛!可你认真比对一下,咱们村的牛棚是个啥样,而他们三人如今住的屋子又是啥样。”
说出去别人恐怕都不相信,他们河西公社牛棚可比那正经屋子牢固多了,毕竟里头住着整整四头牛两头马外加好几头羊。
练秀安私底下找人打听过这三个人,知晓他们三人的身份,更知晓是为什么被下放到这里来的,所以很不愿意去折辱他们。
但这话不能跟小柴直说。
她似乎随口道:“你就帮他们屋子加固一下,不漏风不漏雨就好。哦对了,屋子周围整理一下,我怕有蛇,人家生命安全还是要保证的。”
小柴赶快答应。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慢慢走到了广播站底下。
宋禾此刻正好下来,她眼睛一亮:“主任我正找你呢!”
练秀安问:“咋了?”
“咱们公社的羊听说又下崽了对吧?”
练秀安懂了:“你想要羊奶?那得用工分换,按照你家的量,每天要四工分。”
宋禾同意:“四工分就四工分吧,这是好东西。”
说着,宋禾挥手离开。
练秀安又“哎”一声叫住她:“我下午那会儿跟你说的话得记紧喽!”
“晓得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