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小柴娘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十分好的未来女婿,两人就快要定下,可别被她给毁了。
他们一群人把桌上三道菜吃了个精光,难得有白米饭,还敞开肚子吃了个滚圆,导致旅社时走路都得慢慢的。
旅社前台依旧坐着那位大娘。只是这位不甚热情,打三次招呼有两次都不理人的大娘,这次却主动叫停他们。
大娘:“哎,203、204房间的同志,刚刚有两伙人来找你们。”
宋禾惊讶:“两伙人?”
“对。”
前台大娘点点头,这两伙人竟然聊了一两句,聊完后有一个人急匆匆跑走,另外一伙在旁边的供销社逛着呢。
在逛供销社的那几人一看就很阔气,还专门拿了两块糖给她,让她带给话。
大娘收了人家的东西,就得帮忙帮到底。她说:“你们就坐这等着,我去帮你们叫人。”
说着,急匆匆赶出去。
没一会儿,她又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身后跟着两男两女四个人。
田刚一见到她们,脸上就露出激动地表情:“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宋禾几人还有些懵逼,等看到他们后头的老人膝盖都弯了,宋禾几人赶紧扶着她。
“哎哎哎,老人家可不敢!”
宋禾吓死了!
她心中有些猜到几人的身份,不禁问:“你们是……火车上那个女孩的家长?”
田刚点点头,诚恳给几人鞠个躬:“我是田宝珠的父亲,谢谢你们!”
宋禾笑笑:“没事没事,我们也是顺手而为。”
周婉珍认真道:“可同志你们的顺手而为,确实救了我家宝珠,也救了我的家!”
她就两个孩子,宝珠才刚成年。她都能想象到宝珠这个年纪的孩子被人拐走会被卖到哪里去,会被卖去做什么。
旅社安静,几人坐在二楼的一个小房间中,这是前台大娘特意拿钥匙帮他们开的,里头还有两张木沙发。
田刚自我介绍:“我姓田,叫田刚,省城人。这是我的父母,这是我的爱人,周婉珍。”
宋禾点点头:“你好,我叫宋禾,来自平和县河西公社。”
她话音刚落,田刚一家就极为惊讶。
田刚吃惊:“你们也是河西公社的?我家宝珠就是去河西公社的知青!”
“哎呦!”他一拍大腿,笑出声来,“李公安只说你们是平和县的,没想到竟然是平和县河西公社的。你们,都是吗?”
小柴几人点点头。
陈科补充道:“我是河西公社的知青,家住在首都,去年下乡的。”
等他说完,田奶奶喜形于色迫不及待说道:“是老乡啊,是老乡的后生!我老家也是河西公社的!”
宋禾惊讶:“您也是?”
这一家子外表看着就不一般。
宋禾曾经见过几次县长,面前这位田同志给他的感觉就和县长差不多,但是身上那股气场却比县长来的更大。即使他刻意收敛了,宋禾还是能感觉到。
估计是她跟傅爷爷们接触得多,所以很容易看出来这个人有没有在官场上呆过。
刚刚在楼下时她就猜到这人是当官的,不过她没听说他们河西公社有哪个人的儿子当官当到省城去。
田奶奶脸上露出回忆:“是好多年的事了。当时我们家穷,压根养不起孩子,我刚出生后就被抱给了我小姨。等六岁时我又回到村里,在村里待了好多年。后来我们村打仗,家里……只剩下我一个。我被我娘藏在床底下,这才活了下来。”
之后她便随着村里活下来的人跑了出去,她跑到小姨家,嫁给了儿子他爸。
余下几十年,因为她和老头子身体不好,又因为儿子原先都在外省,等调到省城后一直没空,她要帮忙带孙子和孙女,所以再没回过李家村。
宋禾好奇问:“您是哪个村的?”
田奶奶抹抹眼泪,脱口而出:“八宝村,我家在八宝村。”
有这个村吗?宋禾有点疑惑,压根没想起来。
一旁的小李突然说道:“八宝村原先好像在山上,想进村得爬山的那种。”
“对对对!就是!”
田奶奶对自己的家乡记忆深刻,她甚至能记得回家的路,记得老家的话,记得自家有几间房,记得门口种着什么树。
偏偏就忘了家里爷奶爹娘、兄弟姐妹几个人的模样。
当年她都不敢在村里停留,还没给爹娘下葬,就被村里人给带走。
如今,连爹娘有没有被下葬,葬在哪处都不晓得。
回想起往事,田奶奶摇摇头,心中一抽一抽的疼。
小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八宝村因为地势险峻,人口又不算多的原因,被搬迁到了山脚下,好像是并入李家村和上坪村了。”
田奶奶一愣,浑浊的眼中,难得出现几分迷茫。
她手都不知该如何放,又是想挠头,又是想摸脸,最后垂在大腿上。
好半天,结巴道:“我、我都不敢回去,也不敢去问村里的事,没想到我八宝村没了。”
田奶奶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是在轻声嘟囔,胸口起伏,有些不可置信。
房间中安静。
半晌后,她长长叹了声气!
“我从前只看报纸,都说平和县发展得好,河西公社发展得好,说什么全公社实现沟渠流通,我还在想我们八宝村肯定也没落下……”
田刚心中有些愧疚,他其实早知道的,只是不敢跟母亲讲。
小李也懊恼,他不该把八宝村的事讲出来的。
宋禾看这样子赶紧道:“可是八宝村的村民们都还在,只要村民在,村就在。”
周婉珍赶紧安慰道:“这话是真的,那你以前不是还说过人在哪儿,家就在哪儿吗?八宝村的村民在,以后让宝珠去替您见见他们,去问问当年的情况。如果村民们还在,那肯定是会把外公外婆给安顿好的,到时候让宝珠也去拜拜。”
田奶奶眼泪流个不停,无声地点了点头。
就在几人又要说话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宋禾起身开门。
门一打开,着实让宋禾惊讶了一番,外头竟然是酒厂的王主任!
宋禾眨眨眼,疑惑问:“王主任您这是?”
王主任笑道:“宋禾同志你忘了?今天得签合同。”他从包中拿出一张纸,“那时候我不是说两天后给你们答复吗,刚好我今天有事要路过旅社,干脆就亲自送合同来。也免得让你们再跑一趟,耽搁你们的时间。”
宋禾:“……”
她想起来了,刚刚前台大娘说的是有两拨人。
一拨是房间里头的,另外一边恐怕就是酒厂的。
她心中迅速猜测,是不是酒厂的人知道了里头田刚同志的身份,所以改变决定,给她送合同来?
也只有这个解释,总不能是酒厂原先就定下她们吧?
不可能,宋禾肯定自己那天没有猜错,酒厂就是没意愿与她们合作。
退一万步说,即使合作了,也不可能是王主任亲自带着合同赶过来。
瞧瞧着额头上隐藏的汗水,啧啧。
不过有生意来,宋禾怎么又会拒绝呢。
她笑了笑,然后转头对着里头的人道:“不好意思,我先离开一下。”
说完,来到阳台,拿着笔仔细看了几遍合同,然后签下字。
王主任趁着宋禾不注意悄悄抹下汗,似是无意道:“我这是来得不巧,有耽搁了你们的事儿吗?”
宋禾笑眯眯地摇摇头:“没有,刚刚我们也是在聊家常。”
“聊家常?”王主任重复一边。
心中愣了,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这几个小年轻什么来头,和办公厅头儿聊起了家常?
他咽下口水,试探问:“你这是见亲戚?”
宋禾摇摇头:“是见……老乡吧。”
嗯,这么说应该也没错。
王主任更是懵逼,田主任竟然是河西公社的?!
那他还真就得长长久久给河西公社的竹荪一个面子,那是人家田主任的老家特产!
他曾经去省城时见过一次田主任,小耿跟在他旁边,自然认得出来。
刚巧今天小耿来旅社时碰到田主任他们,一眼就把田主任认了出来。
知晓田主任是来找河西公社这一伙人的,言语中田主任还对他们颇为亲近,于是就机智地跑回来找他。
如今看来,田主任与他们的关系确实是亲近,这可是老乡啊!
老乡之间,估摸着还沾亲带故呢!
王主任深深为自己机智的紧急反应感到庆幸。
他这人聪明,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硬留下来,于是说道:“那好,你就先叙旧吧,我走了,还有事儿呢哎!想着不让你们跑一趟,这才赶来的。”
说完,王主任还真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禾待在阳台边偷偷看,发现王主任在门口没有停留,骑着自行车径直离开。
不对啊?宋禾微微蹙起眉。
果然,就在她快要离开时,只见街口处有一辆自行车在徘徊。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王主任吗!
宋禾无语地回到房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