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兴昌一拍他的肩膀,“得了,赶紧趴下休息一会儿吧, 小心你女朋友又来找你闹。”
黄宁纳住的地方离他们这个宵夜摊子不远,打个车七分钟就到了。
他今晚一人过来,没带他那两学生,不过提了手提电脑过来。
见到陆岙他们,他远远就扬手打招呼。
伸手不打笑脸,尤其是对方是高校教授,项兴昌这帮人心里都挺尊敬他。
一见到人,在座无论醉了还是没醉的,都稀稀拉拉站起来朝他示意。
黄宁纳很客气,还朝他们微微鞠了个躬。
陆岙在自己左手边挪了个位置,“黄教授,坐。”
“谢谢。”
在座到底是没醉的比较多,寒暄了几句,老闻开门见山,“黄教授,不知道您今天带来什么项目,能跟我们说说吗?”
“当然。”黄宁纳还有些喘,“我今年过来,主要想做一个造礁石珊瑚的无性繁殖工作,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进行珊瑚扦插。”
“嚯,这工作可不容易。”
“是不容易,这个难度比较大,成活率也不怎么高,不过我还是想再试一试。”黄宁纳道,“今年这个珊瑚是新品种,可能在环境适应方面会有所改善。”
“珊瑚也有新品种?”
“有。我们都知道,珊瑚其实算一种动物,像造礁石珊瑚,它其实是珊瑚虫跟虫黄藻的结合体。当前问题主要是由于海水水温升高,虫黄藻的活性减弱,不再产出能量,珊瑚虫面对这样的虫黄藻,会误以为它生病,失去了效用,便把它排出体外,这就是珊瑚白化原因的通俗解释。”
“当绝大部分虫黄藻被排了出去,珊瑚虫没了能量来源也会渐渐饿死,于是白化的珊瑚就彻底死亡了。”黄宁纳道,“我们今年主要在虫黄藻部分做了一个培育工作,这种新的虫黄藻对温度没那么敏感,可能可以抵御海水变暖。”
陆岙问:“这个项目已经成功了?”
黄宁纳摆摆手,“没有,还在实验当中,黔明海域就是我们其中的一个试点之一。造礁石珊瑚主要生长在热带海域。我们这边其实不属于热带海域气温,气温跟水温也是相对比较低,不过部分海区又比亚热带海域水温要高一点,我们这里优势很大,就特地想过来看看。”
“听您这么说,您的团队在别的海域还有珊瑚种植计划?”
“南海那边有大部队。”黄宁纳道,“全球气候变暖是大趋势,我们也想试试能不能把珊瑚播种到纬度比较高的海域来,如果虫黄藻的改造不成功的话,新的珊瑚能在这些水温相对较低的海域生长下去。”
大家听他说话都听得很认真。
黄宁纳将整个项目介绍了一遍,他这个项目无论从内容,目的还是资质来看都没什么问题,志愿者们要做的工作也不算太难。
项兴昌征求了在座还清醒的人的意见之后,当场拍板决定、帮他种珊瑚。
黄宁纳挺激动,一直在说谢谢。
聊着聊着,在座有个喝多了的醉鬼问:“黄教授,我怎么听说国家还有别的团队也在做这个珊瑚保护工作?”
“是有。”黄宁纳被灌了两杯酒,整张脸都红了起来,说话越发温吞,“我们南海那个珊瑚种植团队就是国家拨款扶持的项目。”
“他们那个项目的经费肯定特别高吧?”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项兴昌整个人都毛了,一直不停给那个说错话的队员使眼色。
黄宁承认,“高,说是有二点五亿的经费,联合了十三所高校。”
在座某醉鬼脱口而出,“怎么您没在那里面?”
黄宁纳摆摆手,叹口气,“技不如人啊,我研究这个珊瑚已经快二十年了,一直没取得什么成果,也申请不了经费了。”
项兴昌没想到会听他这么说,当即同情道:“那您可真不容易。”
黄宁纳擦擦眼镜,“也没什么容易不容易,只是我这个项目还有一丝希望,身为科研人员,我总不能就此放弃。”
这晚大家都喝了挺多。
项兴昌应对醉鬼的经验丰富,喝完酒之后,他直接叫了车,四个醉鬼塞一车,再配一个清醒的人送他们回家。
黄宁纳则是他亲自送的。
陆岙喝得有点多,不过没到喝醉的地步,他旁边又有宋州。
项兴昌挺放心,“那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我们酒醒了之后再谈。”
陆岙点头,“没问题,我们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谈谈具体事项。”
“好嘞,那明天中午再见。”
宋州跟陆岙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直接瞬移回家。
陆岙哪怕没喝醉,整个人也有点不舒服。
宋州回到家之后去厨房给他煮醒酒汤,不一会就端着一碗酸酸的汤出来了。
陆岙洗完澡出来,乖乖抱着一大碗醒酒汤,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喝。
宋州在旁边看着他,“今天一整晚都若有所思的模样,在想什么呢?”
“在想我国的珊瑚现状。”陆岙伸出左手摸了摸心口,“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有保护海洋的责任。”
“当然有。”宋州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你作为这个位面最后一条龙,海洋就是你的领地。”
陆岙一怔。
宋州补充道:“与其说领地,不如说你们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共生的关系,你好了,海洋会相对好,同样海洋好了,你也会好。”
陆岙嘟囔,“怪不得今晚我心里总觉得沉甸甸的。”
他说着叹了口气,现在的海洋现状实在太不容乐观。
无论是海洋的生态多样性还是环境状况,都大不如之前,要保护其海洋,其实很棘手。
海洋这么大,比陆地的两倍还大,要光靠个人的力量去保护它,实在是太难实现了。
陆岙看着面前的大碗,心里若有所思。
宋州坐在他旁边,“也没有要求你一定要保护到什么地步,尽力就行。何况不是有那么多人跟你一起保护?”
“我忽然想起来,”陆岙抬眼看他,小声问:“你开设异常人事监管机构,是不是也在保护陆地呀?”
“不止陆地,整个位面都是我的职责。”宋州捏着他耳垂,“听到这个心里有没有轻松一点?”
“也还好。”陆岙道,“算了,能保护多少算多少,我也不太纠结。”
“嗯。”
陆岙一口气喝完碗里的醒酒汤,蹬蹬蹬跑去浴室洗漱。
宋州洗好澡,两人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之后,宋州将陆岙翻过来,低声道:“我看看今天的伤处怎么样了?”
他要是不提,陆岙都忘了这茬事。现在突然听他这么一提起,陆岙整个毛都要炸起来了,手脚并用地推他,狼狈从他身下翻滚出来,用小被子裹紧自己,警惕道:“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看看。”
“不用看。”陆岙坚决不给,“要是给你看一下,今晚说不定我们就不用睡了。”
宋州按着他,目光闪动,“我在你心中就那么急色?”
陆岙坚决裹紧小被子不动摇,“今天上午是谁硬不肯停下的,我都说要迟到了!”
“谁用腿缠着我不让我走?”
陆岙脸一下红了,当即踹了他一脚,恼羞成怒,“明天还有工作,睡觉!”
“睡睡睡,真的没有伤到?”
陆岙裹紧小被子不理他,好半晌,陆岙低声说道,“没有。”
宋州眼里闪过笑意,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陆岙的背,抱着他说道,“睡吧。”
陆岙今天一天过得充实无比,早就累得不行。
宋州一说完这话,他几乎立刻秒睡。
第二天没什么事,他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早上九点多了。
太阳升得老高,他看了眼时间,吓了一跳,赶忙光脚跳下来,去穿拖鞋。
院子里安安静静,听不见人声,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陆岙从窗子往外一看,并没有看到宋州的身影。
他扬声试探着喊了一句,“宋州?”
没有人回答他,宋州可能去工作了。
陆岙洗漱完,过去厨房,看到橱柜里放有蛋饼跟粥,他再一看,见旁边压了张纸条。
宋州飘逸的字迹在上面:醒了就吃点早餐垫垫,十一点半我回来接你去跟项兴昌吃饭。
他们昨天跟项兴昌约好了今天中午在一起吃饭,陆岙都快忘记了。
他将粥跟大饼端出去,一边吃早餐,一边处理手机上的信息。
微信上打鱼群里面,林贵孝艾特了他一次,问他早上去不去打鱼。
看时间,这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前的事了。
陆岙回复:这几天有事,暂停打鱼,什么时候有空我再跟大家一起去
林贵孝问:什么事啊,你们还在黔永?昨天不是应该领完奖回来了吗?
陆岙:在这里碰见了一个教授,正在说种珊瑚的事,我们可能要多待几天,什么时候有空我再约你们,这几天不用等我
林栖岩看见种珊瑚这样的字眼,立刻冒出来:怎么种珊瑚?
陆岙:就是珊瑚的繁育工作,算是一个公益项目
林栖岩:哎,不对呀,我们这里不是没有珊瑚吗?哪来种珊瑚一说?
陆岙:在某些特定的海域有
林贵孝:@林栖岩,你忘了暖流了,我们这边的暖流还是比较多的,有珊瑚也不奇怪
林栖岩:我还真给忘了
林栖岩:@陆岙 你们种珊瑚怎么种,这种志愿活动是谁都可以参与吗?
陆岙看见他发的问话,干脆直接打电话过去,“你对种珊瑚有兴趣?”
“还行,以前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不过也没太深入了解,我就听说现在珊瑚面临着危机。”林栖岩道,“主要是听你这么说,种珊瑚也是个不错的选题,我想了解一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我能不能过去拍一个视频?”
陆岙对他这种敬业程度还是挺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