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没有说完,为什么最终撤离的时间决定在十月份下旬之前。
现在的许攸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许安对那个所谓的乌桓峭王那么有自信……
因为就在这短短的时日,乌桓峭王已经接连击败了河间国、渤海郡敢于拦截他们的汉军。
就在旬月之间,马上就要突破了河间国和渤海郡两处郡国兵的封锁,深入冀州的腹地。
一旦乌桓峭王突破封锁,进入冀州,他们所面临的再无什么阻碍,而是一望无际的华北的平原,这对于生活在马背上的乌桓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舒服的地形了。
冀州的郡兵主力,都在渤海郡和河间国,清河国,根本没有阻挡他们的兵力。
按照许攸的估计,差不多到十月份下旬的时候,乌桓步骑大军就能攻入清河国。
乌桓此次出兵,就是为了劫掠钱粮,抢占资源,因此他们必然不会在冀州停留太久。
黄巾军必须要赶在乌桓人尚在冀州清河国时,从青州的平原郡向北撤离,否则一旦乌桓骑兵完成了劫掠,取得了足够的资源,没有了足够的利益驱使,他们肯定毫不犹豫的北上返回幽州。
如果没有乌桓峭王的帮助,那么四州黄巾军,将要直面冀州郡兵,兖州汉军一系列的围攻,伤亡必然也会成倍的增加。
而要留下乌桓峭王,那么黄巾军必然要付出不菲的代价才行。
依照张举和张纯等人一直以来的习性,恐怕必定会狮子大张口,开出一个可能让黄巾军颇为伤筋动骨的价格。
不过除去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时间拖得越久,并州黄巾军主力所要承受的压力便也越大。
因为此次并州黄巾军主力出井陉关,人数众多,共有步骑三万余人。
蹇硕麾下不过八千余名禁军,加上绣衣使者对于冀州的清洗,冀州军恢复战斗力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许攸和阎忠、许安三人一起商议的大概时间,就是在十一月初时,冀州汉军的实力必然可以对四州黄巾军还有许安统领的并州黄巾军主力,带来极大的压力。
而且那个时候,刘虞也应该可以派出一部分兵力南下,与冀州汉军一起夹击许安统领的并州黄巾军主力。
所以,最好是抢在十月下旬之前,能够全数赶到,渡过黄河前往冀州是最好情况。
……
官道之上,入目尽是面带着菜色,衣衫褴褛的乡民,还有零星的土黄色旌旗。
他们的脸上大多都带着愁容,这些乡民背负着行礼,扶老携幼向着北方缓缓的前行。
官道的两侧,是头戴着黄巾,手持着农具或是长矛、竹枪的黄巾军军卒。
不过说是军卒,其实他们也不过是拿着武器的农民,他们甚至没有经过任何军事化的训练。
没有时间让他们停留,没有时间让他们训练,汉军已经开始缓过神来,情势越发的恶劣了。
不是纪昂不知道军阵的重要性,不是纪昂不知道军卒的素质重要性,但是光是应付汉军派来的斥候,小股的袭扰部队,就已经是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
将近三十万黄巾军每日人吃马嚼,又需要稳定内部秩序,又需要保证存粮,还需要每日行军。
此间种种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在纪昂的心头,早已是让纪昂疲惫不堪,身心疲倦。
……
“嘀踏……嘀踏……”
急促的马蹄声从北面传来,尽皆一队数十人的黄巾军骑兵从官道的旁侧飞驰,随后上百名手持着长枪的黄巾军步卒,也向着官道的南面快速行进而去。
官道上正在行走的众人见状,不需要人提醒,皆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这样的场景最近越来越频繁的发生了,汉军已经咬住了葛陂黄巾军的尾巴。
而这些往南走的部队,就是前去驱逐尾随而来汉军的援助部队。
“阿娘,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官道的人群中,一名满脸尘土的孩童,头发脏得如同沾了泥的麻绳一般,留着总角。
他的身旁是一名和他相似摸样的瘦弱女人,女人拉着那孩童的手,两只手都是一样的摸样,犹如干柴。
那女人的肩上背着一个布袋,布袋并不大,但是已经是她全部的家当了。
“还要再走一些时间,我儿累了吗?要不要阿娘背你。”
听到自己孩子的询问声,那瘦弱的女人偏过头去看向小孩,脸上露出了关切的神情,虽然连日的赶路,也让她的身体也是疲惫不堪,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今年才九岁,却要跟着她们走这么远的路,已经是极为不容易了。—еńχúе㈠贰.cом
“阿娘还有些力气,你爬到我背上来,我背你一会吧。”
女人松开拉着孩童的手,放低了些身子蹲在了地上,示意自己的儿子爬上背来,但是就是一个简单的蹲下,却差点让女人倒在了地上。
“没事,没事,阿娘快站起来,我不累。”
那小孩赶紧搀扶住自己的母亲,女人这才没有跌倒在地。
“不要磨蹭了,快走吧,后面还有很多人,不要堵住了路。”
一名黄巾军的军卒在人群外注意到了这处略有些停滞下来的人流,他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还是对着人群中喊了一声。
女人听到喊声,看到人群又加快了一些脚步,只好也站了起来,她伸出手,牵住了小孩叮嘱道。
“拉紧我的手,千万别放开。”
女人有些紧张,她紧紧的握住小孩的手,就算她的身形,其实也并没有比她的儿子要高出许多,大上许多。
逃难的队伍里面,经常可以见到走失的小孩,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走丢。
运气好的被黄巾军的军卒看护起来,然后寻找孩子的父母,运气差的就这样消失在了茫茫的人海之中,再也无法找回。
官道上的民众一路向北行进,直到太阳逐渐开始向西落下,一名骑着战马的黄巾军统领才游走在四方,命令众人就在官道的附近扎下营垒。
在黄巾军统领的指挥下,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搭好营帐,一辆辆辎重车被黄巾军的军卒推了过来,数口陶罐被架起,陶罐下的木材被点燃,咕嘟嘟的往外吐着白雾,香气随着微风慢慢的飘满了整个营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朝着那陶罐的方向,无一例外。
走了一天,又累又渴,又饥又饿,众人现在的脑海里所想的,就是能够有一些饭食能填一填肚子。
但是他们并没有站起来,迫不及待的围拢过去,一直等到夕阳西下,营地中燃起了点点的火光,黄巾军的军卒大声的呼喊开饭时。营地中的民众才井然有序的拿着各式盛物的器皿,排着队前去领取粥饭。
不过他们现在如此井然有序,也并非是因为懂得礼貌谦让,遵守规定。
此前分发饭食的,其实并没有现在的井然有序,相反还十分的混乱是,甚至还发生了打架斗殴和踩踏的时间。
但是纪昂早就料到了这种的事的发生,他下达了严令,禁止闹事,哄抢。
但有吵吵嚷嚷,争论不休,唯恐落于人后,争于人先者,统统处罚,而且失去当日取饭的资格。
甚至于纪昂还处死了几个因为争抢,而打翻了煮着粟米粥陶罐的闹事者,因此这件事,有了前车之鉴,众人的情绪才逐渐趋于稳定,到了开饭的时候,也轻易不敢拥挤和插队了。
为了便于管理,基本上每一处行军的队伍,一个营地中的人,都是大概属于同一个地方的,作为护卫的黄巾军军卒,就是直接分离出来的壮丁。
壮丁们头缠黄巾重任军卒,由纪昂派人带领,行军的时候就在道路的两侧,护卫官道中央那些老弱妇孺的安全。
……
大帐之中,灯火没有人添置,帐内的灯光正在慢慢的黯淡下去。
纪昂看着案桌上的地图,双眉紧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地图是豫州鹰卫缇骑呈给纪昂的,也不知道鹰卫的缇骑从什么地方带来的,倒是颇为详细,将周边的情况都画的十分清楚,甚至连一些地形都标注的比较详细。
鹰卫缇骑给带来的好处远远不止一张地图,些许的情报,这些被派往四州支援太平道起事的鹰卫缇骑,无一不是曾经在各军中的斥候精锐,起事之后,这些鹰卫缇骑也开始重操旧业,做起了老本行。
纪昂在地图上点了点,微微舒展开了一些眉头。
之前让他皱眉的不是汉军的袭扰,而是行军的速度确实太缓慢了,到现在已经是八月二十七日了,他们才终于离开了豫州的地界,到达了徐州的彭城国境内。
而这个时候豫州的汉军终于是回过了神来,豫州汉军沿着官道已经是跟了上来。
而这个时候,一个不好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兖州刺史桥瑁集结郡兵,连结豪强世家的乡勇,在山阳郡,一举击溃了兖州的黄巾军主力。
兖州黄巾一部分向北撤离,另一部分则是向着与兖州山阳郡接壤的徐州彭城国,想要和纪昂,还有处于徐州彭城国右侧的下邳郡黄巾军会和。
不过也并非没有好消息。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徐州的黄巾军击败了徐州汉军的主力部队,如今徐州汉军新败,不敢擅自出击,也就是说徐州还是比较安全的。
只是现在兖州汉军和豫州汉军,就在彭城国的西北部和西南部方向,紧紧的尾随着撤到彭城国的兖州黄巾败军,和纪昂统领的葛陂黄巾军。
他们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任黄巾军安然北撤到济北国,和青州黄巾军胜利会师的。
……
九月四日。
葛陂黄巾军、兖州黄巾败军、下邳黄巾军,三股黄巾军在徐州东海郡,阴平城成功会师,决定以豫州太平道渠帅纪昂为主将,徐州太平道渠帅张闿(kǎi)为副将。
三股黄巾军势力合兵一处,渡过了徐州彭城国,想从豫州鲁国,向着北面的兖州济北国方向进发。
徐州琅琊郡黄巾军,没有与三州黄巾军会和,而是向北撤离,通过北面青州的北海国,然后经乐安国,向着平原郡进发。
九月八日。
纪昂统领的三州黄巾军前军与豫州军接战,豫州军占据地利,击退了数次黄巾军的突击。
九月十日,破晓。
纪昂再度点起大军,亲临战阵,黄巾军前军一鼓作气,击破了防御的豫州军,豫州刺史只能带领豫州军残部退守城池,失去了野战的能力。
九月十五日。
三州黄巾军在泗水开始过渡。
一直到九月二十八日,三州黄巾军共计四十万人终于渡过了泗水。
但在渡河的途中,就算纪昂严防死守,但四十万人渡河,还是没有防备住豫州军的袭击。
三州黄巾军在泗水河旁,抛下了一万余具尸体。
十月四日,甩掉了豫州军后,三州黄巾军的行军速度也加快了不少,终于在这一天进入了济北国境内。
豫州刺史无可奈何,但是他也不能带兵出州,而且也力有未逮,只能眼看着纪昂领着黄巾大军,往济北国撤离。
兖州刺史桥瑁也是没有办法,毕竟鲁国属于豫州,没有命令,他也不能去干涉豫州的战事,带兵出州,形同谋反,尤其是现在废除了刺史改置为州牧,绣衣使者监察地方。
放走黄巾军事小,被认定成谋反,那却是极为不值。
至于兖州的济北国,桥瑁完全没有想法,因为此时的济北国,已经被青州黄巾军所占领,十余万青州黄巾军就在济北国,还有之前被桥瑁击溃的兖州黄巾军残部,如今三州黄巾军渡过了泗水,北上济北国,也就是说济北国还要再加上将近四十万的三州黄巾军。
除非桥瑁是疯了,不然他不可能任为只凭着自己麾下这一万多名郡兵,加上部分乡勇,在没有地利的情况下,能同时应对五十多万的黄巾军。
豫州军借着鲁国的地利,都没有能抵挡住三州黄巾军北上,反而是损兵折将。
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兖州黄巾军主力已经被桥瑁击退,这也是大功一件。
现在的兖州,是黄巾复起的四州之中损失的最小的州,而且还取得了不小的战果,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维持现状,若是兖州军进攻济北国战败,恐怕兖州也可能演变成青州那般糜烂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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