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恣哈哈大笑:“来!”

    场景很快到位,一切就绪,但李副导还有点疑虑:“谷恣,你不觉得小杭老师这个状态,等下我想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有点混乱,不用再调调?”

    “调什么调?”谷恣在他脸上呼了一把,脸上露出微笑,“我要的就是他这个状态。”

    “美丽纯粹的小艺术家,像一只紧紧闭合的蚌,但在炽烈的追求下,他咬死的壳却不自觉地松开了一点,向冰冷的世界露出了一点软肉。”谷导越说越兴奋,“他向俊美富有的浪荡子露出了一点软肉,合该是迷茫的、混乱的,甚至是警惕的,而杭修途要做的就是让漂亮的小珍珠蚌在挣扎中彻底沉沦,直到完完全全向他打开自己。”

    清晨的巴黎街头人并不多,杭杨牵着杭修途的袖子茫然地走,他一紧张还是跟以前一样,无意识地就开始喊:“哥……”

    杭修途转过身,捧起杭杨的脸,靠近了些,两人的吐息轻轻洒在对方脸上,杭杨心跳得越来越快,瞳孔都在微微地晃。

    “我说过,我们演的是情侣对不对?”杭修途含着笑意的呢喃在杭杨耳边响起。

    杭杨头枕在他肩上:“嗯。”

    “小杨是成熟的演员了,该喊我什么?”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像一瓶越酿越香的醇酒,勾着杭杨走向那令人迷乱的旋涡。

    杭杨双手攥着杭修途的前襟,声音都点颤:“陆、陆浩初。”

    “对。”杭修途露出微笑。

    他一手按住杭杨的下巴,美少年的唇色略显寡淡,但显出一种别样的、晶莹的美,他的拇指在两瓣唇上来回摩挲,微微眯起眼,像巡视着自己领地的王。

    摄影师早就开始悄无声息开了机,但按谷恣的意思,没有出声、没有打板。

    阳光照在两人身上,照进杭杨那双微微颤抖的黝黑眸子中,亮得不可思议。

    “好美……”监视器后面有人在低低地感慨。

    估计不是一个人这样觉得,谷恣看着屏幕露出微笑,他一手捧着下巴,说出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心声:“这里值得一个吻。”

    他话音还没落,屏幕中的那对璧人动了。

    杭修途毫不犹豫地伏下身,在杭杨唇角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谷导背后“嘶——”的吸气声一瞬间连成一片。

    摄像机拉近,忠实地把杭杨的全部反应纳入镜头中:他微微放大的瞳孔,无措地摸上唇角的手指,还有越来越红的耳垂……

    美丽的小画家像一块刚刚剥开的蛋糕,那样新鲜、纯粹和诱人,更要命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可口,不知道多少人会趴在透明的壁橱玻璃上,向他投来垂涎的目光。

    “陆、浩初?”杭杨偏过头,喃喃问。

    “对不起,”杭修途拉起他的手在指尖吻了吻,迅速从法语切换成中文,“您太美丽,我只是觉得如果不这样做,我会抱憾终生。”

    杭杨像触电一样收回手,他垂下头,把背上的画架往上背了背,躲过杭修途的视线,匆匆走了。

    杭修途并不拦他,只跟在杭杨身后,两人中间隔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就这么悠然地走。

    杭杨数次在路上停下,手反复攥紧又松开,最后还是转过身。

    他头低垂着,把围巾往上提了提,略显含糊的声音从下面传出:“你别跟着我了。”

    杭修途并不答话,而是慢慢走近了些。

    杭杨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杭修途一把拉住手腕,他稍弯下腰,手轻轻抵在杭杨的下巴上,往上抬了抬:“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呢?”

    他眼神那么坦率而炽烈,杭杨一个恍惚,只觉得心头像被洒上了一瓶烈性白酒,像灼烧起来一样火辣辣的痛。

    要是他在现实中也会这样看我就好了。

    ——一个荒诞无稽的念头突然在杭杨心里钻出来,他眼睛骤然瞪大,无意识中捏紧的指骨已经隐隐泛白,拼命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赶了出去。

    “你又要低头了。”杭修途的声音极近温柔,但动作却有种近乎霸道的强势,他一手搂住杭杨的腰,抵在杭杨下巴上的手稍一施力,那惶然无措的美人几乎被“圈|禁”在他坚实的臂弯间,完全无从躲避。

    杭修途伏下身,在他耳边开口:“告诉我,为什么不敢看我呢?”

    杭杨有点恍惚,他茫然地看着杭修途:“我、我不敢看你的眼睛。”

    杭修途微微笑起来,他慢慢松开杭杨的腰和下巴,只虚虚托着杭杨右手的五指:“抱歉,我吓到你了吗?”

    杭杨下意识否认:“不……”

    “我爱你,”杭修途的告白突如其来又顺理成章,他看着杭杨的眼睛,声音轻下来,“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收敛爱意。”

    杭杨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怔怔看着他。

    杭修途将杭杨的手捧到唇边,他捏得不紧,杭杨却没有抽出。

    “您愿意给这样愚蠢的追求者一点耐心吗?”

    杭修途含着笑,在画家白皙的指尖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监视器后面,谷恣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他给摄影师一遍遍重复:“拍杭杨!镜头拉近拍杭杨特写!这个表情太棒了!”

    “恭喜我的小珍珠蚌,我已经能看到一点它硬壳下面丰腴的软肉了。”

    *

    “挖槽!”后面有姑娘带着兴奋“唾弃”,“杭老师这手欲擒故纵玩的妙啊!”

    不得不说在场的妹子一个比一个行家:“这是什么老男人引诱无知少男的罪恶场面?!”

    随后“啪”一声巴掌,非常响亮:“说啥呢!我们杭老师一点都不老好吧!”

    “我就是意指,这个氛围感!你懂不懂?”在场目击者们迅速开始学术讨论。

    还有“嘶哈嘶哈”的奇怪声音不绝于耳:“我啪一下就给simple点了个关注,嘤嘤嘤,我原来怎么这么没眼光!”

    另一个声音相当骄傲:“本人,从《执华盖》播出前第一个采访就存在的元老级西皮粉,11级的牌子,id旁边金光闪闪大牌子就四个字——‘德高望重’!什么叫眼光?!”

    一群姑娘啧啧称奇,沉浸在别人的爱情里无法自拔:

    “你牛啊……”

    “雾草,入坑比我还早!”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杭,啧啧啧

    第85章

    陆浩初、褚烨

    剩下的两天, 如谷恣所言,他真的放开手脚让杭修途和杭杨是随意发挥,拍了大把的“高质量人类恋爱实录”, 属于磕西皮的姐妹看一眼母带能昏过去的程度, 在场的双杭批一个个都快乐疯了,每天争相来片场早早上班,一个比一个积极,真正做到“快乐工作”的口号践行者。

    更绝的是导演自己越来越上头, 谷恣天天笑容诡异盯着监视器,时不时还拍一两张跟凌老师共享快乐。

    一个平平无奇的工作日,陆浩初又缠着褚烨去卢浮宫。

    1999年法国电影《浮宫魅影》在卢浮宫进行了实景拍摄, 卢浮宫不让剧组拍摄的禁令从此被打破, 之后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名作《达芬奇密码》,也取得了在卢浮宫的拍摄资格,但不得不说,对于绝大部分影视作品而言,这里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艺术圣堂。

    一个在电影里最多不过三分钟的镜头,谷导却花了大力气去把“通行证”死磕下来,几乎透支了自己的人脉和国际影响力才最终取得“限制性”的拍摄许可,即:只有演员、导演, 一个摄影师能获准进入, 拍摄时间仅限于一天。

    这样非典型性的拍摄环境和拍摄条件, 自然是把最大的压力给到了演员这边——务必自然、准确且到位。

    但一进卢浮宫, 杭杨瞬间被磅礴的艺术感震撼了。

    这里藏有37万件来自世界各国的艺术瑰宝,即便大部分不会展出, 但这些作品所带来的、沉淀的, 令人不禁久久动容。

    “卢浮宫的构造本身就是艺术品, ”杭修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数百个展厅,比如这里的拱形画廊,四壁和顶部都有浮雕……你看着我笑什么?”

    杭杨这才收起目光,把围巾向上拉了拉,含着笑往前走,杭修途就在后面跟着。

    他并非画家,但作为演员,也是用画面、肢体和语言传递美与感情的职业,同为艺术的一种,其间自然有玄妙的共通之处。

    杭杨微微闭上眼,悄无声息感受周围的艺术珍品所传递的,磅礴不息、经久不衰的生命力。

    褚烨在一幅画前停下脚步。

    陆浩初看了看画,小心翼翼松了口气,活像押中原题的高考生,他清了清嗓子,带着点显而易见的意气风发开始:“莫奈的《日出·印象》是一副写生画,名字源于一名保守派的讥讽,说它是‘对美与真实的否定,只能给人一种印象’,所以……”

    小画家回过头,眼底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陆浩初欲盖弥彰地咳了咳:“我手机在兜里,没拿出来过。”

    褚烨点点头,声音里还戴上点鼓励:“继续。”

    “呃,”陆浩初声音里的抑扬顿挫越来越弱,估计是在回忆台词,“它是海景、写生的印象派画作。”

    小画家一扫平日里的冷淡,相当给面子:“嗯。”

    “作画笔触很随意,展示了、展示了……大雾弥漫的海面……”

    褚烨的眼神活像一个小学班主任在看自家努力背课文的小班长,居然有点说不出的慈祥:“很对。”

    陆浩初:“……”

    褚烨等了几秒,眉毛微微弯起:“就背了这么多?”

    不得不赞叹一句杭修途的演技,那双漂亮凌厉的眼睛演委屈竟然也刚刚好——他就那么半垂着眼睛看向杭杨,展厅里的光线照向眼睫,在下方打出一排漂亮的剪影,神态像极了“好好用功却没得到老师表扬”。

    杭杨突然解锁了从“没见过的杭修途”,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把面前耷拉着尾巴的大狗勾抱进怀里,再使劲呼噜呼噜毛。

    他及时别过脸,将视线投注在作品上:“这副名作的分析解读可太多了,人们赞美它对光影和色彩的把控,尊重他打破保守派思想的勇气,说他用画面这种瞬间的静态作为载体记录了日出瞬间的千变万化或者说是、光怪陆离……”

    小画家抬起头,他态度终于不再冷淡,站在这里,活像一尾入水的鱼,显得灵动鲜活,美丽得令人移不开眼:“但我喜欢它的原因很简单。”

    陆浩初目不转睛盯着他,仿佛唯恐看漏了一眼:“是什么?”

    “因为好看。”褚烨抬头,把废话说得理直气壮。

    陆浩初差点笑出来,过了好几秒才强作严肃:“这算什么?”

    “本来就是。”褚烨继续往前走,每一步甚至踮了踮脚,有种跃动的轻盈感,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多开心。

    他小声补充,既是跟杭修途解释,也是在自言自语:“我又不是看了长篇大论的作文才来学画画的,起初只是……小时候看到了一幅画,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它可真漂亮。然后自然而然地,我就拿起了笔。”

    “那副画叫《孟特芳丹的回忆》,真迹也保存在卢浮宫。”

    陆浩初一愣,抬头:“在哪?”

    “没有展出,”褚烨继续往前走,“也算不上簇拥者众多的巨著,我看到它纯属偶然,当时只是觉得……”

    褚烨淡淡笑起来,他笑容极美,瑰丽的面容和举手投足间淡雅的气质交相辉映——当场列入展厅也不会显得突兀。

    “只是觉得很心动。”

    “只是觉得很心动。”陆浩初盯着杭杨的脸喃喃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