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恐怖的数字,燕千绪对人有了概念后,换算了一下,一旦疫情爆发,还是在军队里面,那么死亡人数只会多不会少,楚非是有神医辅助,在疫病传播的早期就控制疫病。
值得注意的是,这里只能说是控制疫病,而不是治疗,主要原因是因为根本就没有治疗疫病的药方,得了病后除了等死,别无选择,所以大部分的控制办法都是见一个杀一个,只要有征兆,也杀,宁肯杀错也不放过,这样,就叫控制。
“他们很快就会没有精力追逐我们,所以在此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离开。”小皇帝在说话间,带着燕千绪等人来到了马车前,这是一辆战车,没有顶棚,更像是一个被宝马拉着的甲板,中间竖着一根旗帜,表示身份。
小皇帝先上去,随后将自己的手递给燕千绪,燕二爷犹豫了一秒,想要将手从神秀的手立抽出,却发现抽不出来。
反之神秀先上了甲板,然后才将燕千绪请上来——神秀对皇帝的忌惮比任何人都要强烈,尽管这忌惮毫无缘由,皇帝也没有表达任何敌意。
这战车上统共战了也不到五个人,一是皇帝,二是个低眉顺眼的小公公,第三个十燕千绪,四是神秀,最后一个是那位八杆子才打着的亲戚长张大伯爷。
“出发!”燕千绪听见小皇帝站在在正中间,只说了两个字,这一队军队便小跑前进,越过往日森严恢弘的大殿空地,穿过那三道大门,从曾经繁华纸醉金迷的主城街道离开。
燕千绪能看见路边空无一人,看见曾经喜欢去逛的街口倒的全是垃圾与废弃木凳。
过去与现在重叠,顿时有种说不出的萧瑟感充斥心中。
燕千绪又看秦昧,这小孩,不,应该不能再喊小孩了,或许曾经秦昧也不是小孩,他是思维上的巨人,根本就不是孩子。
这皇帝目不转睛的直视前方,丝毫没有对周围的萧瑟有办法留恋,只是盯着那被开了一条道突围的北城门口,看着那烽火连天血流成河的景象,漠然而强大。
燕千绪记得大哥总是很心疼百姓的,秦昧也是。
记得大哥会因为各种不得已的事情,为了百姓,把自己出卖,那么秦昧呢?
燕二爷知道自己其实是在胡思乱想了,毕竟他们并非一个人,也不是一个性格,可这大沅国的江山对这两个人的意义应该是差不多的……
皇帝在看战情,燕千绪在看皇帝,而那张伯爷则在观察燕千绪。
这张伯爷便是昨夜与卫编修聊了半夜的酒友,他算是秦家皇权的坚实拥护者,可是这不代表新皇做什么,他都会赞同,新皇年纪还小,总还是会需要他们这群老人关照。
张伯爷明明也很年轻,但在新皇面前,也还是自称是老人。
因为他是胖皇帝的人,是被传承下来给新皇的,不是老人是什么?
他此刻正在打量这个生的过分惊艳漂亮的男人,但似乎说是男人还太早,这燕二爷还很小,浑身洋溢着冷淡的活力,如同初生的雪莲,似清晨荷叶上的白露,侧颜安静美好的让人恨不能屏住呼吸,但当被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注视,就更是不知今夕何夕,十分危险……
张大伯爷慌乱的收回视线,不去与那双眼睛的主人对视,生怕自己陷入万劫不复,忐忑不已,然而让他变得如此的燕二爷却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燕千绪的确是没有把所有人都放在心上,值得他费心的,只有几个人罢了。
战车还在咕噜咕噜的驶往城外,城外与城内简直是两个世界!
燕千绪目之所及全是战死的战士,有梁军,也有叛变的沅军,每个人都很少有完全的尸体,大部分都是被射成刺猬,或者被乱石砸的血肉模糊。
一路上腐烂的味道和酸臭弥漫在空气中,遥遥望去,这尸野仿佛看不见尽头,和上回燕千绪与秦昧穿越过的魏军尸坑相比,更加触目惊心。
饶是燕千绪已经不怕死人了,却还是有种反胃的感觉,他还未闭上眼睛,神秀便伸手为他遮住,站在他的身后,手掌遮住他的眼,在他耳边道:“不想看就不要看。”
燕千绪适时将自己身体的重量靠在身后之人的身上,睫毛划过对方掌心,没有说什么。
他心很乱,他之前想当然的认为秦昧很厉害,总是能够想到办法逢凶化吉,可是现在看见这么惨烈的战场,看见他们真的要离开这座生活了小半辈子的城,心里或多或少还是产生了茫然。
燕二爷此刻的茫然,并非是怀疑自己托付错了人,而是茫然这大沅真的就没了吗?
好像离开这座今都后,大沅就真的支离破碎,再也无法恢复成以前那样了……
燕千绪耳边是陆陆续续被他们追上的流离失所的百姓,是疲惫不堪却还在前行的兵丁,还有人不时倒下就再也没有起来的声音……
燕千绪捏了捏拳头,伸手拿开神秀遮住自己眼睛的手。
一睁眼,他先是看见模糊的小雪和凄凄惨惨的大军,而后是站在他面前,顶天立地背脊笔直的皇帝秦昧。
秦昧不知道什么时候,比他高了一点,穿着玄色肩袖云纹衣,高帮皮靴,领口蹙着狼绒,黑发被风雪肆虐扬起,永远的直视前方,不回头,留给燕千绪一个无法言说的高大背影。
燕二爷有那么一刻,总感觉自己仿佛看见了大哥这样站在自己面前,说要为了大沅生死不顾。
但秦昧不是大哥,这位新皇比大哥更加看的远,新皇所看见的也并非只是大沅这一亩三分地,而是天下苍生。
——他们不一样。
燕二爷想到这里,心脏都似乎有点温度,那是对新皇的期待与十分难得的肯定……
从这里离开,到那遥远的苦寒之地北边湾谷,足足需要走一个月,途中燕千绪发现军中也陆陆续续出现了发病的士兵,而这些士兵毫无例外的自己出队,了结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