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叹道:“要是有玫瑰花就好了,我最爱玫瑰花香了。”
流月说着,又瞥了眼珍珠:“不过最好的是你这里的口脂,成色竟比我们京城里用得好些,既上色,又滋润。只是你家这小丫头忒小气,我只抹了一下,就给收起来了。
程锦笑道:“我家这小丫头虽然调皮些,可说她什么都成,独独说不得她是个小气的。着实是她知道这东西来得不易,就格外珍惜些。这次也是实在是我忙糊涂了,忘了嘱咐她口脂的事。这死眼儿的孩子,就不敢自己做主。若是她自己的东西,能自己做得了主,是什么都舍得给别人的。倒还要我劝上她好几次,让她别只念着旁人,也顾顾自己。”
程锦说着,点了点珍珠的额头,笑着说:“珍珠,去拿两盒口脂,给两位姐姐用。”
珍珠撇了撇嘴,转身去翻出了两盒口脂来。
流月却看着程锦,摇头笑道:“我还没这小丫头什么,姑娘就先护上了。”
程锦笑道:“只要是我们院子里的人,我都护着。两位姐姐往后要是碰到什么麻烦,只管告诉我,自有我帮你们出头。”
程锦见珍珠拿出了口脂,便又笑道:“燕州虽然苦寒,但也有些产出。比如这里夏天就有一种艳红的花,花开得好看。把花瓣碾碎了,用来做胭脂最上色,这里的人就叫它胭脂花。不过这种花娇贵,不好养。运气好了,才能碰到几株。因着产量小,又难寻难养,折腾一回还不够格本钱,也只有我这样的闲人能当着玩儿做些口脂,还没商户费心思侍弄它。我去年养了两株,却没有养活,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芷兰听了这话,抬眼看了看程锦,若有所思的轻声道:“这要是养活了,将来用来做口脂,怕是连京里的皇商都要来求姑娘了。”
程锦笑道:“两位姐姐要是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等天再暖暖,我们一起种花。两位姐姐都是见了大世面的人,人又生得好。那胭脂花见了两位姐姐,看到这天下间竟还有比它标志的人,就要起志气来,能多活些时日呢。”
流月忍不住笑出声来,芷兰也拿着帕子轻笑道:“那程大姑娘养花的时候,可千万告诉我,可别忘了我。”
程锦笑道:“姐姐这么个标志的美人儿,哪里能忘得了呢?哎呀,说说笑笑的,我差点忘了正经事。一呢,是要给大公子配些安神香,我怕有什么相冲的,正为难呢。二呢,是我不知道大公子和各位的口味,不知道明天做什么给大家吃,还想让两位姐姐提点一下。有什么我们能做,你们又乐意吃的菜,拟个单子出来。”
芷兰轻声道:“这没什么,我来说罢。”
程锦便叫来珍珠:“你拿来纸笔,好好的记下来。”
珍珠虽然懒怠写字,但在旁人面前,也知道给程锦撑撑脸面,老老实实的拿了笔写了下来。
芷兰说完后,就碰了碰流月,轻笑道:“你看看,我还有什么疏漏的。”
流月瞥了眼芷兰:“你是最细心的,哪里能有什么疏漏?我没什么可填补的。”
珍珠就拿了单子给程锦看,程锦看过之后,笑着嘱咐珍珠:“你去问问郭妈妈,明天能不能采买到这些配菜。要是能买到,就让她快些回去歇着,她也累了一天了,明天按着这些菜去做就是了。免得她为了明天做什么悬心,都不敢歇着去。要是她还有拿不住的地方,不敢家去歇着,就让她等等我。我过一会儿,也要去厨房一趟。”
珍珠应了一声,就穿上了小袄,拿了单子出了屋子。
程锦则从架子上拿了香料,配出香料来,然后将香料交给了芷兰和流月,笑道:“我也只会简单配个香料,是配来玩儿的。姐姐们看着能用,就拿去给小侯爷用上。”
芷兰和流月都轻轻闻了一下,芷兰轻笑着点了点头,流月也点头道:“虽然算不上好,但也勉强能用。”
程锦就笑道:“能用就好,我还怕用不上呢。我还有件好事要跟两位姐姐说,文妈妈把侯府给的银子交给我父亲管理。我跟父亲商量过了,几位跟着小侯爷来燕州,着实辛苦了,我们要给几位涨涨月钱。但这笔银子是侯府和郡主托付的,父亲也不敢自己做主。父亲还要跟侯府说一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我心里藏不住事,有点好事就忍不住说出来。要是侯府那边不应这件事,两位姐姐可别恼我,说我让两位姐姐空欢喜了一场啊。”
程锦话虽这样说,但是心里却十拿九稳,定国侯肯定会同意的。涨月钱的事合情合理,又是由程远来提,且涨得这些银子子在定国侯眼里当真算不了什么。按照程锦上对定国侯的了解,他肯定会同意这件事。但尽管程锦心中有九分成算,话却只能说三分。
流月惊道:“进了文妈妈手里的银子,哪里能轻易拿得出来?我都不敢想月钱的事了,她是怎么肯给姑娘的?”
流月就捂住了嘴,暗自后悔说错了话。
芷兰虽没有流月那般冒失,却也皱眉看着程锦,既惊又疑。
程锦笑道:“这倒是姐姐看轻了文妈妈,这回文妈妈主动拿出了银子。说她年纪大了,不会管银子,就将银子交给了父亲管。我们年龄相当,都方便说话。那里有了短缺,姐姐们只管和我说。虽然这笔钱的大头还是要用在小侯爷身上,但只要我在家里,我能为姐姐们办得到的,我都尽量去做。可我们这里终究比不上侯府,不说别的,人手也不够。连我都要自己洗小衣,只把大衣服交给外面的人洗。但你们来了,怎么着也得雇个浆洗的婆子,为小侯爷浆洗些衣物。但这个婆子得先紧着小侯爷做事,往后她跟姐姐们相处好了,姐姐们需要她帮忙,那就是姐姐们和她的情分了。”
流月微皱着眉头,仍是一副不信文妈妈肯把银子拿出来的样子,但这次她却没有再贸然说话。而芷兰垂下眼眸,低头沉吟片刻后,就又抬头笑道:“姑娘累了一天了,也先歇着吧,我和流月先把香料给小侯爷送去。”
芷兰说罢,流月也随着芷兰起身,两人拿着香料,就一道出了程锦的屋子。
出了程锦的屋子,两个人都没有言语。走出了几步后,流月才低声说:“文妈妈究竟是怎么肯把银子拿出来的?我才不信她能把银子主动拿出来呢。难道是程老爷让她拿出来的,可当初在路上程老爷可是只听了文妈妈几句话,就被文妈妈将他手里的银子给套走了。那是程姑娘?她这么点儿年纪,看着笑眯眯的,怎么能降服得住文婆子?”
芷兰垂眸轻声道:“不是程姑娘,又能是谁呢?”
流月不敢相信:“她是使了什么法子管住了文婆子,我是不信。那程大姑娘没准儿是在说大话呢,等我回去看看文妈妈,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文妈妈要是将银子拿出来了,这会儿应该心疼地没了半条命呢。”
第9章 准姨娘
芷兰看了眼流月,轻声道:“咱们两个是一块儿长大的,又是一块儿到了小侯爷身边的,如今又一块儿来到了这里。有些话也只有我跟你说,你在侯府里也不是个莽撞的,可方才你在程大姑娘面前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你来了这里,是带了怨气,但是不该使用程大姑娘身上。她好心顾着咱们吃用,你着实不好那么多挑剔。我们一来这里,还不知道什么回去呢。在人家屋檐下面,还得多敬着些人家。”
流月不服气道:“程老爷当初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我倒不信他们程家能对付得了我们?我们再如何不好,上面还有侯府管着呢,轮不上他们程家在管制我们。我们已万般委屈来了燕州,还不让在吃用上舒服些?而且她那说的什么?竟还要我们自己跟洗衣服的婆子商量?什么情分?我们又不认得那个婆子,能有什么情分?这些婆子我最知道,要他们肯帮忙,不使钱怎么行?还不是要我们单给那婆子些钱?说是给我们涨月钱,也不知道涨几个钱,别到时候我们的钱都使出去洗衣服还不够。钱既然到了程家手里,雇几个婆子还不是他们说得算?雇一个给小侯爷洗衣服,雇一个给我们洗衣服,有什么妨碍?”
芷兰看着流月,低声叹道:“你也先别恼,程大姑娘看起来也是不想与我们为难的。月钱就算少涨些,也比发不出来的好。咱们跟她好好相处着,她应该不会让我们真的吃苦头。可要是不顺服她,与她为难,那就不好说了。”
流月皱眉,气道:“难不成她还敢跟我们立威?她年纪才多大?十三?十四?最多十四岁罢了。我才不信她像你说得这么厉害。我们来了这里,我们就是客。倒是没听说,有人不敬着客人,倒要在客人面前立威的。”
芷兰轻声提醒道:“小侯爷才是她的客,且若是长住下去,怕是连小侯爷都不算是客了。”
芷兰这话,刺中了流月的痛处,流月悲声道:“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神医?我们几时才能回到京城?夏天回不去,秋天总能回了吧?今年回不去,明天总能回了吧?总不能小侯爷一直在燕州‘看病’吧?这跟发派到庄子上有什么分别?不对,发派到庄子上,我倒还死了这份上进的心。如今心中不上不下的,真不知道该怎么好。我们两个前些年在侯府里,那是怎么样风光。可是自小侯爷跌下马,人摔成这个样子,咱们就一天不如一天了,真还不如给个痛快,直接把我们两个抹了脖子呢。”
芷兰听了流月的话,也是默默无语,一时也不能言语。
待照看过顾珏睡下,芷兰和流月二人就回到了自己屋里。一回到屋里,二人就听到了文妈妈止不住的呜咽声。芷兰和流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时就知道了文妈妈手里的银子,确实都拿给了程家,而且必然是程锦从文妈妈手里拿走了银子。
芷兰还好些,但流月呆了许久后,不免回想了一番她面对程锦时的言行举止。流月越是回想越是不安,全没了方才不服不忿的气焰,背后已出了一层冷汗。
这边程锦在芷兰和流月离开后,就去了厨房找郭妈妈。郭妈妈果然还没有离开,见到了程锦就皱眉道:“姑娘,竟要做这么多菜,他们要的菜又刁钻,我明天一个人忙不开呀?”
程锦笑道:“我是要再雇人的,厨房里还真要有个专门给小侯爷那边做饭的人。这个人还要郭妈妈你来帮着找,她需要有手艺,能做得出这些饭菜。”
“而且这人还要跟郭妈妈你一样心细周全,能采买得了东西,能应付得来那边文妈妈的查问。那文妈妈是个怎样的人,郭妈妈你也是见过的,很不好对付。但这样的人来了,肯定不会少拿月钱。我也不怕郭妈妈生气,她要是过来,是要跟着侯府的账走,所以拿得月钱肯定要比郭妈妈你多。只要郭妈妈有合适的人,我们就先用着,我信得过妈妈的眼光。”
郭妈妈眼睛一亮:“侯府那几个人的采买,都是归她管?”
程锦点头道:“都归她来管,我就管一个总账,只管给银子。她需要跟那文妈妈另报细账,只要文妈妈那里要是能过得去,我是不多问的。”
郭妈妈便忙笑道:“倒是有这么个人,就是我的娘家嫂子,她比我还多会几样菜。她先前也是在大户人家做过的,只是大户人家里复杂,她的手艺又太拔尖了,被排挤的做不下去,就回到家里了。现今也歇了大半年,也没找到好营生。她心气儿高,普通人家给不了她太高的工钱,她不肯去。但是大户人家的厨房里,也不是那么容易有空缺的。这不是正巧了么?”
郭妈妈随后又皱眉道:“只是那文妈妈太难缠了,我怕我家嫂子受不住气。”
程锦笑道:“郭妈妈放心,若是文妈妈故意刁难,我也不会只看着她欺负你家嫂子。该管的事,我也会管。但若是真被文妈妈抓住了什么把柄,闹得不好看了,也还请郭妈妈别怪我不留情面。毕竟侯府那些人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能说得算。妈妈你再好好想想,回去商量商量,若是可以就让你家嫂子来试试。这两天我们就先辛苦些,我私下里再贴补给妈妈一些辛苦钱,把这些天撑过去就好了。”
郭妈妈忙道:“不辛苦,不辛苦,平时都是姑娘帮着我。我这才忙了几天,就是给我银子,我也不要的。我回去跟我娘家嫂子说一下,若是能成自然两相欢喜。若是不能成,我心里也记得姑娘的好,能有好差事就先想着我。我这里多谢姑娘了……”
程锦笑道:“妈妈先别忙着谢,这儿还有份差事呢。小侯爷那边需要个浆洗的人,这活儿是辛苦些。但她的月钱也是跟着侯府走,侯府在京城里的浆洗婆子多少月银,她就多少。妈妈也知道,京城里面洗扫婆子的月银最起码比我们这里的月银多出一倍来。”
“她要是来了,也只洗小侯爷的衣物。侯府那几个人要是让她帮忙洗衣服,只管让他们另外出钱。但也别要得太狠了,他们几个如今没有了赏银,也只那点儿月钱,可不能都让他们搭在浆洗衣服上。这么算下来,虽然只是浆洗一些衣物,一个月倒也不少赚的。我们这里天冷的时候多,浆洗衣服少不得要用厨房来烧些水,不然哪里能受得了?要是到了年纪,落下病根,倒是我们的罪过了。一定要找来个和郭妈妈你们都能相处好的人,彼此才能帮衬着把这差事做下去。”
郭妈妈轻叹道:“姑娘心善啊,想得周全。这会浆洗的人,还不有的是?辛苦是辛苦些,但在姑娘这里做活儿,就比旁处好些,姑娘是会体谅我们难处的。这个人我也帮姑娘找了,姑娘只管放心,我不会让姑娘在这事上再费心的。”
“妈妈做事,我是能放一百个心的。”程锦笑着点了下头,又跟郭妈妈商量了一会儿明天的饭菜安排,这才回到了屋子。
回到了屋里,程锦就长出了一口气。今天把这些做了,她往后就能轻省一些。郭妈妈的那个嫂子,程锦上辈子也用过。她姓朱,确实是个有本事的。
想要留用这样有本事的人,就得撒开手,给些肉腥,所以程锦只能把采买的活儿也给了出去。但程锦又怕她贪得太过,就将文妈妈也扯了进来。既能给文妈妈找些活儿做,也能让文妈妈也分些“小肉腥”尝尝,不然以后文妈妈有得闹呢。
如今人都配齐了,往后顾珏那边的事,程锦也就能撇开手了。
她再不用上辈子那般劳心劳力,还闹得一团乱了。
程锦洗过了脸,漱过了口,就坐回炕上拆开头发。将头发散开,程锦就看着缩在被子里生闷气的珍珠,笑着逗道:“还气呢?就这么穿着衣服躺着,也不怕弄脏了被子。”
珍珠这才起身把衣服脱了,一边脱,一边抱怨:“姑娘可真好性儿,今天被这么欺负都笑呵呵的。那个文妈妈,还有那个叫什么流月,都是什么人啊?尤其是流月,她来了屋里,就说姑娘的屋子小,还不如她在侯府的屋子。她那一双狐狸眼倒是尖,看到了口脂,直接抓过来就抹。那羊脂膏、茉莉花芝麻油,咱们多辛苦才制出来一盒来?她倒是挑挑拣拣的,竟然还说凑合用。姑娘也真大方,自己都不舍得用那口脂,说给就给她们了。”
程锦笑着哄珍珠:“好了,别生气了。明天早饭,咱们可吃的是肉包子。你把肚子气鼓了,明天可就装不下肉包子了,岂不是吃亏了?其实流月和芷兰虽然有可恨之处,但也是可怜人,你慢慢跟她们相处,就知道了。”
珍珠皱了眉头:“她们竟还是可怜人?我看着她们比姑娘穿戴都好,还傲气的很。她们两个又生得很好,看起来也是没做过活的样子,哪里可怜了?”
程锦轻声叹道:“她们的命半点儿是由不得自己的,那流月你看着她现在跟刺猬一样,不过是刚来了这里,她心里发慌罢了。等过些日子,她就好了。”
上辈子,程锦是在顾珏身上吃了很多苦。但她再怎样苦,也是顾家的正头夫人。便是做了摆件儿,也有人敬着。但流月和芷兰就不同了,她们虽然是什么所谓的准姨娘,但是顾珏一直都没有收拢她们,始终没过到明路,没给过名分。
她们这样没名没分的所谓准姨娘,在府里根本就活不下去。还是程锦给流月和芷兰备了嫁妆,把她们放了出去。程锦倒是因此多背了一个善妒的名声,说是她得了顾珏的独宠还不知足,竟然连妾室都不肯让顾珏纳一个。
纳妾?再纳多少好女儿家给顾珏做妾室,还不是一起守活寡的命?
第10章 好夫婿
程锦睡了一觉起来,整个人都松快多了。
程锦忍不住感叹,如今到底是年纪小,身子恢复的快。她上辈子还做顾夫人的时候,要是忙这么一回,每个三四天是缓不过的。
程锦起来的时候,珍珠还没醒。程锦就先自己悄悄穿了衣服,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去了厨房。这时虽然天还没亮,但是郭妈妈已经到了,郭妈妈身边还有了一个圆脸的矮胖女人。那女人生得膀大腰圆,穿得干净利索,一身靛蓝色的夹袄,头发用头巾包的严严实实,手更是干干净净。
两人原本嘀嘀咕咕地低声说着话,一听到程锦过来,就忙止住了话,快速站了起来。
郭妈妈忙笑道:“姑娘起得真早啊,也不多歇歇?这厨房里有我跟我嫂子呢,耽误不了事。”
程锦笑道:“还有一车的事没料理好,我也睡不踏实。这位就是郭妈妈家的娘家嫂子吧?”
郭妈妈笑道:“正是呢,她娘家姓朱。”
郭妈妈随后,忙对朱厨娘笑着说:“嫂子,这就是我家姑娘,快来见过姑娘。”
朱厨娘忙躬身行礼,谄笑道:“姑娘好,姑娘万安。我这一天天就为了个营生愁呢,没想到竟能有这样的好事落在我的头上。可是我上辈子积了德,能遇到姑娘这样的好人。姑娘只管放心把厨房的事交给我,我肯定帮姑娘办得稳稳当当的。”
程锦笑道:“朱妈妈若是能将厨房的事拿起来,才是帮了大忙呢。看妈妈你也是爽快人,那从今天早上起,就把小侯爷那边的一日三餐,干果点心,就都交给朱妈妈您了。郭妈妈是我们家的老人儿了,你们又是姑嫂,许多事你们自己商量着来。只碰到拿不准的,来问问我就好。我年纪小,有许多事都不懂,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说得不对的,还请两位妈妈多教教我。”
朱厨娘早就从郭妈妈那里听到过程锦的事,哪敢真信她说得年纪小不懂事,就连忙道:“早就听说姑娘是个极聪慧能干的,只有姑娘教我们的,哪里有我们教姑娘的?姑娘在我们这样的人眼里,就跟仙女下凡一样,没什么不懂没什么不会的……”
郭妈妈忙悄悄踩了朱厨娘一脚,朱厨娘才慌忙住了口,过了片刻,才僵笑道:“那姑娘,我就先忙了。姑娘看我做一回饭菜就知道了,我肯定能把厨房的事拿起来。”
随后朱厨娘就立即忙去了,郭妈妈瞪了她几眼。朱厨娘只一心放在早上的饭菜上,心无旁骛的要一展手艺,竟没有看到郭妈妈的眼色。
郭妈妈皱了下眉头,随后就对程锦笑道:“姑娘别见笑,我嫂子就是个实心眼儿的人,不然也不能在先前那户人家被排挤走了。她昨天都跟我说了,说采买的事只交托给她一个,她做不好。她就想让我们府里的长顺,还有小侯爷带来的那两个小子帮着她一些。长顺那边我问过了,他是乐意的。小侯爷那边的两个小子,我今天早上也问了,他们也愿意。姑娘,你看怎么样?”
采买可是有油水的活,郭妈妈和朱厨娘这是怕自己得的好处太大,太过招眼,就把好处匀出去些。这就是程锦最想用朱厨娘的地方,朱厨娘手艺是没的说,只是在一些事上转不过弯儿来。但好在朱厨娘身边有郭妈妈提点,朱厨娘又是个听得进去话的,就填补了朱厨娘的短处。
上辈子程锦也用过朱厨娘,只是那时候她没拿下文妈妈手里的钱来,不能长留住朱厨娘。
如今长顺、墨松、墨竹得了好儿,朱厨娘只要再给文妈妈许些好处。每次买东西时,另外再给珍珠、芷兰、流月多添置些珠钗簪花,就够哄住她们了,府里下人们也就没人再去挑拣朱厨娘的错儿了。主人家这边,顾珏是个痴傻的,程远是个不管事的,也就只程锦一个能盯着他们一些的。但程锦如今也只图轻省,并不想什么事都揽在在即身上。
如今朱厨娘和郭妈妈的安排正合程锦所想,程锦就笑道:“两位妈妈想得这么周全,我自然是同意的。只是妈妈可要记得,万事要先紧着小侯爷。小侯爷那边必须有人照看,尤其是墨竹墨松,不能让他们两个人为了忙采买的事,就对小侯爷的事疏忽大意了。两位妈妈虽然跟我这儿都是活契,但在侯府那边的主子眼里,是不分什么活契死契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侯爷可是皇亲贵戚,小时候都被圣人抱过的。万一小侯爷那边出了丁点事,也不是我吓唬你们。别说你们了,连我都要死个一万次。”
无论什么人家,都防不住厨房采买偷拿。便是郭妈妈在程家的厨房里,她也是拿些东西的。这么些年下来,程锦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只要他们知道分寸,不要像文妈妈那样贪得太过,不要让程锦跟着受牵连。程锦是能先装这个糊涂,之后再暗地里使自己的银子为他们把窟窿填平。
朱厨娘他们动用的银子毕竟是侯府给顾珏用的,并不是程家自己的银子。虽然顾珏不是个好东西,但程锦为了自己轻省些,眼看着别人贪用顾珏的银子,心中也过不去。按照程锦先前的性子,这笔银子一分一毫,她都得盯着严严实实,将银子只用在顾珏身上,哪里容得了别人来钻这空子?
可程锦现在只想图个轻松,就只在背后用自己的银子填平这些窟窿。权当这些银子是她赏给朱厨娘他们,给自己换个松快了。
好在程锦去年送了一批药材送到蜀州,手里有一笔闲钱。往后日子松快了,她今年再把胭脂花养出来,多少窟窿填补不的?
其实这些下人贪墨的散碎银子,定国侯和靖安郡主完全不在意,甚至是他们默许的。这点儿银子才多少?靖阳郡主身边心腹婆子贪墨的银子,几万两都挡不住。靖阳郡主将事情分派给她们的时候,竟还能打趣儿:“你们这是又要发一回财了。”
程锦当初嫁进定国侯府后,侯府内里因为贪腐风气过盛,耗费了程锦好多心思去料理。靖阳郡主不仅不帮着程锦肃清侯府,还护着那些管事婆子跟程锦为难。
程锦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她是乐意给有本事的人一些暗地里的好处,也知道这样才能让有本事的人舍得出力气。但是这个尺度,得握在她自己手里。贪腐一旦过盛,手底下的人拿了大把银子走,主家却不管束。日子久了,下面人可不觉得主家仁厚,只会因为欺瞒惯了主家,野心就滋生出来了,什么卖主卖荣的事做不出来?
就算主人家捏着死契又如何?只要银钱给得足够,许多人并不怕死。
朱厨娘和郭妈妈听了程锦的话后,连声道:“姑娘放心,我们都知道小侯爷是最紧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