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终于大了起来。
张赫全身已被淋得精湿,但是片片血水却从靴底浸出,在地上的积水中丝丝扩散。
这个细节很多玩家都看到了,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这一点也不难想象,张赫全身铠甲装备被鲜血侵透,可说早就凝固风干,现在大雨倾下,加上他暗运内功,体热融化血迹,雨水冲洗装备,自然有了血水从靴底浸出。
在场多数玩家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此刻都不禁手足冰冷,这个家伙不知道杀了多少的人,才变成这么样一个“血人”,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惊竦不安。
在千秋一醉的示意下,皇飞虎终于缓缓站起,主动亮出名字,礼貌的拱手:“在天下英雄面前,在下不敢胡言乱语,借此机会想问武兄几个问题。”
他还是那么彬彬有礼,还是那么成熟诚挚,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做秀的痕迹。
高台上的贵宾们都齐齐的点了点头,示意他有资格问话。
胖子望着这个场面,心里十分不是个滋味。
因为皇飞虎站在东首高台上,他虽然看起来礼遇待人,可是旁边还有玩家为他撑伞,而哥子却是孤独的站在场中淋雨,面对他这种无形的居高临下,连问话答话都要看那些显赫权贵的脸色。
这就是王朝江湖,一个真实的世界,胖子这才明白,张赫高歌那首《誓要入刀山》为自己复仇,那时候的张赫,他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那是一种置生死于不顾的决心,他不知道换作自己是张赫,置身于此地此景中,能不能做到像张赫这样不卑不亢?
望着大义凛然的张赫面对强权劲敌,胖子再一次热泪盈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张赫生出这么深厚的感情来?
他和张赫的相识,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命运的照顾?
胖子的思绪被皇飞虎的问话打断:“在下请问武兄,在下与武兄可有仇恨?”
张赫道:“没有。”
皇飞虎道:“那武兄为何杀我十八连营中人?”
张赫道:“因为你杀了我的朋友。”
他的回答很简单,但无疑让群雄都知道了,是十八连营不对在先。
中国人的江湖,再蛮横的人也会讲究一个“理”字,有时候纵然不占理,但也不能不占理在先。
皇飞虎面色不变:“不错,我是一时错手杀害了武兄的朋友。”
听到这句话,胖子等人对这个人的印象分跌为了蛋,马君梅咬牙道:“我想吐了。”
张赫冷冷道:“乱刀分尸绝不是一时错手。”
“好!”皇飞虎继续道:“请问武兄被杀的朋友有多少?500个还是600个?有没有超出600个?”
他看似愚蠢,其实说话厉害得很,这个阴险的圈套居然连张赫都栽进去了。
张赫道:“只有一个!”
皇飞虎厉声道:“既然只有一个,那为什么武兄却屠我十八连营600个兄弟姐妹,放火烧我水寨九处,甚至还波及无辜,杀死堂堂武当真武堂两位道长?”
整个会场当即大哗,群豪不禁全都变了脸色,这是何等惊人数字,何等恐怖的杀伤力?
肖玲玲也被震惊,她还不知情,但此刻一听到这些数字,脸上也尽是惊骇之色。
这下张赫无言以对了,皇飞虎的话并没有错,其实很多无辜的玩家,很多不该死的人,都惨死在了他的剑下。
不过他并不后悔,再来一次的话,他照杀不误。
皇飞虎并不松弛,而是步步紧逼:“是我十八连营欠了武兄的债,还是武兄欠了我十八连营的债?如果武兄真要报仇,在下现在束手就擒,绝不反抗,但是在下挂了之后,我水寨600余条无辜的人命和不计其数的装备损失,武兄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交代?今天天下英雄为证,我们是否需要作一个了断?”
张赫还是没有说话,因为皇飞虎的话无懈可击。
群雄也没有人说话,因为公道自在人心,现在多数人都会认为张赫应该千刀万剐了。
胖子等人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人言可畏,原本就是张赫大理在手,现在好了,居然反而弄成了十恶不赦。
这种事也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这话听得人耳生老茧,可是这话却是多么深刻入骨。
令人意料不到的情况出现了,皇飞虎忽然朝四周一拱手:“这笔血海深仇,我十八连营不计前嫌,愿意和武兄一笔勾销,至于损失,我们自行承当。”
宾客们怔住,群豪怔住,连胖子他们都怔住了,这种事简直难以置信。
幸好皇飞虎已经在开始解释:“如果有人问我们为什么这么傻,那是因为今天是盟主大典,天下英雄以武会友,以德服人,不见血光也不伤和气,就是不知道武兄有没有这个诚意了?”
“好,好一个十八连营!”群豪中已经有人在拍手称快大声叫好了。
张赫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他确实无话可说了。
你若面对这样的问答,面对这样的“君子”,你又能说什么?
胖子和马君梅都吃惊的望着皇飞虎,他们跟之前的白猎一样,直觉判定皇飞虎疯了。
肖玲玲也扭头望了皇飞虎一眼,目光中也有了些许赞许之色,她是最不愿意看到张赫胖子跟皇飞虎他们火拼的。
可惜的是武当大旗下的古木道长冷冷道:“十八连营深明大义,我古木非常敬佩,只不过我真武堂麾下两名高手,古亭和王强却惨死在此人剑下,本事不高而被杀,本来我们是无话可说的,但是古亭和王强本是在武朋友大闹水寨的时候,我派去求和的,武朋友却不分青红皂白偷袭,把我们武当中人杀了不算,而且还割下人头,我没别的意思,就照皇兄弟的说法,我希望武朋友今天也给我武当派拿一个说法出来。”
这一刻,胖子、马君梅、华飞虹、林若离等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个皇飞虎简直是阴险得可怕,他居然想借武当的手除掉张赫,张赫若是敢反抗,弄不好武当就会全力对付张赫,从今往后,王朝江湖再无张赫立足之地,这才是最毒辣的一着,他存心毁掉张赫和胖子的王朝生涯。
至于古木说什么“求和”和“偷袭”,他们这也才看清楚这些名门正派中自命狭义之辈的丑恶嘴脸,他们连自己的弟兄生死都不顾,却处心积虑的陷入张赫于不义。
其实在场也有不少明白事理的人,纵然武力征服一切是个大恶魔,难道说你十八连营就是什么好鸟了吗?你们也是一窝强盗,成天杀新手、抢路人,杀人爆尸、坏事干尽,这个武力征服一切屠你们几百人,就算不是替天行道,也可以说是黑杀黑,狗咬狗。
不过这些话只适合烂在心里,因为人家武当最有名望的古道长已经很客气了,不合时宜的话就最好不要多说,免得惹祸上身。
最关键的是现在几千双眼睛齐刷刷的落在张赫身上,张赫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沉得住气。
他没说话,反倒是那茗中刀忽然开口了:“小女子有一言,不知道该不该说?”
华山大旗下的为首玩家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茗姑娘是新州高手,侠名远播,声望之高,老朽对茗姑娘十分敬仰,如果茗姑娘都没资格说话,那老朽也就不方便插言了。”
茗中刀拱手道:“万长老谦虚了,小女子只是觉得事出突然就必定事出有因,或许我们可以再听听这位武兄的说法?”
华山的万长老还没来得及说话,千秋一醉和皇飞虎的面子就挂不住了。
皇飞虎拱手道:“茗姑娘的意思是我皇某人在天下英雄面前说谎吗?”
茗中刀笑了笑:“皇当家的不要误会,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位武兄一直不怎么说话,只怕是另有隐情。”
这些侠名声望之高的人,当真是说话一个比一个厉害。
皇飞虎冷笑道:“我之前和这位武兄的对话,莫非茗姑娘没有听见?是否需要在下复述?”
茗中刀也冷笑:“我之前就只听到你在咄咄逼问,这位武兄根本就没有机会反问,是否需要我代这位武兄反问于你?”
皇飞虎道:“那只因事实证据俱在,他无法反驳。”
茗中刀道:“依我看只怕是人家不屑跟你多说,更何况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之事,都未必是真相。”
皇飞虎有些恼了:“难道说我十八连营当家的,也会在天下英雄面前说谎吗?”
茗中刀微笑道:“纵然是侠道上的大侠都有说谎的时候,更何况十八连营呢?”
“你……”皇飞虎还要反驳,却被千秋一醉及时的拉住了。
千秋一醉暗自递了个眼色,意思就是这茗中刀声望极高,最好不要跟一个女人逞口舌之利。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男声忽然响起:“他一口一个天下英雄,好象他就是天下英雄?”
这声音不但粗旷,而且贯以内力喊出,全场几千人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在盟主大会上口出狂言?所有人都转过头去张望,谁也想不到来者是谁,张赫也忍不住转过身,这一刻他也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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