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三年三月初二,天阴沉得很,小雨如丝绵绵不绝地下个没完,满京城的道路都变得泥泞不堪,在这样的日子里出门着实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儿,若是没事谁也不想在这样的天气里上街,百姓们或许能有躲在家中的福气,可朝臣们却没法子偷闲,因为今儿个是早朝的日子,还是朝议八旗商号的日子。一大早的,天都还没亮,满朝文武已然入了宫门,等候在朝房内,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或是高声议着,或是小声论着,那话题总离不开八旗商号之事,大家伙都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就等着朝廷之上好生表演上一回了。
胤祚今儿个一大早就起了,不过却磨蹭着,直到快到上朝时分了才到了朝房,刚一进门,呼啦啦一大帮子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闹腾得欢快,问安的问安,讨好的讨好,仔细一瞅,得,全是那帮子旗人权贵,个个喜笑颜开地奉承个没完,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有大把的银子可赚还能保证子孙后代也能衣食无忧谁能不乐意啊。
得意?嘿,有点儿,不过胤祚还是很清醒的,今儿个的议事绝不会轻松,能不能按自个儿的意思形成决议还在两可之间,此时还不是得意的时候,若是到时候事情搞砸了,那可就有的哭了。这时节若是跟旗人权贵们走得太近乎了,没地让老爷子生出疑心来,那乐子可就大了,可大家伙都那么热情,总不能冷着脸对人吧?没奈何,胤祚只能耐着性子跟那帮子旗人权贵满嘴胡柴地寒暄着,可啥实话也没说,好不容易才将这伙子权贵都打发走,胤禩却又笑容满脸地凑了过来,很是客气地招呼道:“六哥,头前您送小弟的画,小弟可是欢喜的紧,没说的,今儿个下了朝,小弟做东,到望月楼聚聚,六哥可得赏脸啊。”
嘿,这小子是诚心的吧?娘的,老子送你的是画,可不是话,这小子故意混淆视听,不就是想让大家伙都误会咱是支持他的吗?也成,咱不跟你一般见识,到时候有得你哭的。胤祚一听就明白了老八的算盘,可也懒得点破,嘴角一弯笑了起来道:“成啊,哥哥也好久没到望月楼了,难得八弟请客,这酒哥哥还真的要好好喝喝,就这么定了。”
眼瞅着胤祚没跟自个儿唱反调,胤禩也不再多说什么,笑着应承了一声:“好,就这么说定了,六哥回见了。”潇洒地一甩折扇径自走到一边去了。这一头胤祚跟老八瞎扯着,那一头胤祉、胤禛这哥俩个可就有些子不爽了。
胤禛铁青着脸不吭气,那脸上的怒意隔了老远都能将人冲个跟斗,以胤禛的精明如何会不知道那帮子到自家府上闹事的旗人全是胤祚、胤禩这哥俩个搞的鬼,此时又见这哥俩个“贼眉鼠眼”地一唱一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此地乃是朝房,只怕胤禛就能当场骂出声来,暗自在心里头咬牙——绝不能让老六、老八得了意去。
胤祉狐疑地看了看胤祚,又看了看刚转身得意而去的胤禩,心里头可是直打鼓,眼珠子转得飞快。老六、老八的手段胤祉心里头可是有数的,这哥俩个一个比一个狠,都不是善主儿,若是真儿个合到了一块,那实力比起自个儿跟老四加起来要强上十几倍,真要是如此,自个儿这一方根本没得斗,若是打不着狐狸还惹一身骚,那就不值得了。自家的事自家清楚,胤祉虽也存着登大位的想头,可手中的实力不足,在阿哥们中一向是干打闷棍的伙计,还从来没有跟其他阿哥正面开过战,这会儿出面争夺八旗商号算是破天荒头一次罢了,心中原本就有些忐忑,此时见到胤祚、胤禩这哥俩个谈笑甚欢,心中更是揣揣不安,犹豫了好一阵子,眼瞅着胤禩已然离去,也凑到了胤祚的身边,打着哈哈道:“六弟此次整顿旗务辛苦了,呵呵,这八旗商号的法子甚佳,想旁人之不敢想,别出机枢,却又能见实效,哥哥很是佩服啊,哈哈哈……”
哈个屁,老三这货纯属没话找话,不就是想来套个口风的吗?娘的,这货心里头发虚了,嘿,若是这家伙退缩了回去,不玩了,那老八岂不是一家独大,咱的戏不就唱不下去了,得,咱还是赶紧拿话稳住老三的心才是。胤祚一眼就看穿了老三凑过来的用心,心思动得飞快,立马笑着答道:“三哥过誉了,小弟也就是能出个主意而已,干事却是不成的,没法子,小弟懒散惯了,没那个能耐,真要是论起干事之才来,那还得看三哥的。”
胤祉原本就是个精明人,自然听得懂胤祚话里头隐藏的意思,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暗中鼓励自个儿出面去争八旗商号的,心中不由地一喜,笑呵呵地道:“哪里,哪里,六弟之才满朝文武可都是知道的,三哥向来钦服。呵呵,说到干事,嘿,三哥可是不敢跟六弟比的,也就是凑合着过罢了。”
行,有点儿信心了不是?得,咱再给你加点儿料。胤祚笑着道:“三哥说哪的话,您一向是知道小弟的,唉,小弟懒散人一个,工部衙门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实在是没多余的精力去管旁的事儿,有那个时间小弟还想着好生乐呵一下子的呢,哈哈哈……”
胤祚不可能明着出面去争夺八旗商号的控制权这一点胤祉心中自然是明白的,可还是担心着胤祚可能推出个代理人,或是跟老八达成了啥子交易,心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尽管明知自个儿斗心眼不是胤祚的对手,胤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六弟这话就不对了,这八旗商号的策子原本就是六弟提出来的,大部分的资财也是六弟出的,若是六弟不管,还能有谁能管,再说六弟乃是我大清首富,三哥可是很看好六弟的,倘若有人要跟六弟争,三哥第一个不放过他。”
小样,试探起来没个完了啊,娘的,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要想争的人里头不也有你一个吗?到了这会儿又装起圣人来了。嘿,有点意思了。胤祚哈哈一笑道:“三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不过小弟真是有些子累了,就想着休闲一、二,这事儿还是让别人去劳神好了,三哥一向能干,小弟可是清楚的,哈哈,小弟可是很看好三哥的能力的,即便是皇阿玛他老人家对三哥也是青眼有加啊,小弟也乐得偷闲,哈哈哈……”
胤祚这话已然很明显地表露出鼓励胤祉去争了,胤祉心中一动,顿时有些子喜出望外的激动,原本就红润的脸色更是有些子神采飞扬起来,嘿嘿直乐,突地凑到胤祚近前,有点儿诡异地低声问道:“六弟,听说你看上了正蓝旗副都统纳宁的女儿明兰,可有这事?嘿,哥哥可是听说此女美则美矣,不过那性子,啧啧,嘿,咱大清朝里也就只有六弟或许能降住这匹悍马的,哈哈,哥哥可是等着喝喜酒的啊。”
啥?这他妈的都哪跟哪的事啊?胤祚顿时有些子傻了眼。头前为了掩饰宴请宗人府简老亲王的真实用意,胤祚是让府中的下人故意放出了些说要纳侧福晋的消息,原本也没怎么在意,这其中并没有明兰这个丫头,可没想到竟然这些子瞎话都传得如此之邪乎,连老三都知道了,那指不定这话也有可能传到自家府里头,虽说家里那四位都算是贤惠的主儿,可要解释清楚还是得费些功夫的。家里的事倒也罢了,毕竟胤祚在家中还是说一不二的角色,倒也不是妻管严的料,问题是这话传到明兰那个丫头耳朵里,只怕有些子麻烦。
“悍马”,嘿,这个比喻可是形象得很,明兰那丫头就是朵带刺的玫瑰,看起来好看得很,不过却很是扎手,满京师的权贵们对这匹“强悍的小母驹”可都是敬而远之的,都满十六了,也没哪家旗人权贵敢上门提亲的,胤祚对此“悍马”也是有所耳闻,不过一向没放在心上,这一回莫名其妙地跟明兰扯上了关系,心中突然有种不是太好的感觉,可眼下这会儿也不是澄清的时候,只好嘿嘿笑着装糊涂混了过去。
胤祉眼瞅着胤祚那副装傻的样子,心中一动,刚想接着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上朝的时辰到了,胤祚趁机溜之乎也。随着皇宫内那起子太监们一声声“上朝”的呼声,满朝文武们紧赶着列好了队,冒着小雨急步向乾清宫大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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