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俗称金銮殿,始建于明永乐十八年,本称“奉天殿”,顺治二年改名为太和殿,是现时代最大的木制建筑物,太和殿是皇宫中最重要的大殿,是举行盛大典礼之所在,如皇帝登极即位、皇帝大婚、册立皇后、命将出征等等都在太和殿举行。太和殿自建成以来,屡次过火,前后重修过多次,即便是康熙老爷子在位期间,太和殿也是火灾不断,走水原本倒也是常事,只是在这等大乱之际走水那就不简单了,满皇宫的太监、善扑营士兵们一头要守卫皇宫,一头还得顾着灭火,整个皇宫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此刻,辛者库内的激战已然发生了剧变——就在大内侍卫们浴血奋战的时候,贺铁终于率部赶到,这支数百人的生力军一加入战场,立时扭转了整个战局,入侵皇宫的那些叛兵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被逼得从甬道又退回了辛者库,兀自抵挡不住善扑营的攻击,待得试图从辛者库那扇小门逃生之际,却发现东直门的守军早已守候在门外多时,两百余叛兵逃也无处可逃,守又守不住,只能在辛者库里跟善扑营军士苦战着。残存的近百名贼众退入的辛者库的一间库房里据险死守,不过在善扑营的全力攻击下,被全歼已是迟早的事情。正当善扑营士兵趁胜追杀贼众之际,突然发现太和殿方向起了大火,顿时军心大乱,兵无战心,慌乱着后退不已。
“混帐!”贺铁一刀砍死了一名后撤的善扑营士兵,高声吼道:“刘副将,你率领本部人马即刻赶到太和殿,控制住局势,不准任何人擅自乱闯后宫!其他人跟老子上,砍他娘的!”
“喳!”身高马大的刘承隆高声应答了一句,招呼自己一帮子手下急速赶往太和殿而去,其余善扑营军士在贺铁的严令下,总算是稳住了阵脚,继续对占据在辛者库一间库房内的贼众发动猛攻,只是由于刘副将带走了百余号人,人手显得有些不足,短时间内也攻不进去,此地的战局暂时僵持住了……
东华门,自打弘扬率领着大内侍卫赶到之后,战局也僵持住了,双方苦斗了一柱香的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无论是城门楼上、城根还是城门洞,到处都是战场,血战中的双方各有损失,不过总得说来,大内侍卫一方虽说武艺高强一些,可毕竟人数只有对方的四分之一,随着人手的不断损失,这仗越发难打了起来,原本就有些吃紧的时候,突地听到一阵阵“走水”的喊叫声,再看见太和殿方向燃起了大火,士气顿挫,被贼众压迫得不住往后退,即便是弘扬高声喝止也无法奏效。眼看着败局已定之际,东华门外突地起了一阵骚乱,从那群贼众的背后杀进一支生力军来,为首的正是怡亲王允祥。
允祥是马上将军,一身的战阵功夫,手中一柄长枪舞得飞快,枪枪见血,枪尖吞吐中总能带起一阵血花,当着披靡,很快便杀出了人群,纵马来到弘扬的身边,高声喝道:“弘扬,带你的人赶到太和殿去,这里便交给十三叔好了!”
弘扬尽自身材高大,武艺不错,可毕竟年纪还小,苦战到了这会儿早已是血染战袍,也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此刻就着城墙上插着的火把光亮见着允祥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再一看此刻的战场已经被允祥带来的援兵控制住了,也不敢多停留,高呼一声:“大内侍卫跟我走,到太和殿去。”自个儿率先往太和殿的方向赶去,幸存的二十几名大内侍卫急忙撤出战团,跟在弘扬后头冲向火起之处。
允祥所带来的援兵中高手如云,两百余王府校尉个个都是杀场上的好手,一百余“鸿鹄”子弟更是身手不凡,不过片刻工夫便将来犯的贼众杀得落花流水,死的死,伤的伤,残存的五、六十名黑衣蒙面人被围困在城墙根处,已然成了网中之鱼,只是这群蒙面人始终不肯放下武器投降,兀自坚持着跟允祥的人马缠斗不休……
太和殿起了火,整个外廷的广场上到处是跑来跑去的人影,一片的慌乱,打水的打水,救火的救火,瞎嚷嚷的自管瞎喊着,整个广场乱成了一锅粥,就在这一片混乱中,一小群身着太监服饰的人悄悄地趁乱向后宫与外庭交接处的侍卫处溜达了过去。
“秦首领,你怎跑这里来了,外头是怎么回事?”一名守卫在侍卫处的大内侍卫就着宫灯的光亮,瞅见太和殿首领太监秦宁延正领着一起子小太监匆匆而来,顿时问了起来。
“不得了啦,太和殿走了水,某家这是搬救兵来了,你们侍卫处人手多,赶紧去帮着灭火吧,这火再烧下去,整个大殿就全毁了。”秦宁延一脸子惶急地边走边道。
“秦首领,现如今外头正打着呢,侍卫处的人早就都派出去了,这里哪还有人帮……”那名大内侍卫的话还没说完,突地发觉喉头一凉,血喷涌了出来,将他下头的话全都噎住,眼瞪得老大,话却说不出半句,手乱抓了一阵,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倒了下去。那十数个太监根本没理会倒下的那名大内侍卫,狂乱地冲进了侍卫处,不过等他们冲进了侍卫处才发现原本该在这儿的目标全不见了,偌大的侍卫处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正当这伙子太监慌乱之际,屋顶上响起了一阵大笑声,数张瓦片被揭开,露出了一张笑嘻嘻的脸,这人正是监国阿哥弘历。
“秦首领不去忙着救火,跑侍卫处干起杀人越货的勾当来了,嘿嘿,还真是稀奇得很啊。”蹲在屋顶上的弘历嘻嘻哈哈地打趣着一脸子惶急之色的秦宁延。
“大阿哥说笑了,奴才不过是来搬救兵的,怎会,怎会……”秦宁延话没说完,人已跃起,如同大鸟般扑向了屋顶,试图撞破屋顶,拿下弘历,身法快得很,显然一身武功高强得很。
“射!”面对着疯狂上跃的秦宁延,弘历连脸上的笑容都没变,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个字,霎那间一大包白灰从天而降,兜头罩脸地向秦宁延洒了过去,没等秦宁延闭上眼,数十枚暗器紧接着从屋顶上砸了下来,霎那间将因躲避白灰而不得不低头闭眼的秦宁延打成个血人。
下头那帮子小太监眼瞅着事情有变,慌乱着低头向侍卫处的大门冲了过去,试图逃出门外,不过他们很快便发现就在刚才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侍卫处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被关了起来,还上了锁,所有的人全都被困在了房中……
弘扬领着人赶到了太和殿外的广场上,一瞅见那乱七八糟的场面,脸顿时沉了下来,将那起子大内侍卫都召到身边,叮咛了几句,但听二十余名大内侍卫同时高呼了起来:“所有人听令,不得擅动,一切听从二阿哥指挥,各部首领太监、善扑营军官立刻到此处!”二十名大内侍卫全都是中气十足之人,这一声同时发喊,还真有点裂石穿云的架势,原本在广场上像无头苍蝇般四下乱窜的人们一听二阿哥亲自来主事了,顿时有了主心骨,都稳了下来,十数名各部首领太监及善扑营刘副将忙急步跑到了弘扬的身边。
此刻,太和殿的火势逐渐大了起来,整个大殿的北面全是火头,冲天的大火将整个夜空都照亮了半边,火势渐渐有失控的迹象。弘扬看了眼火场,高声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但见那些首领太监、善扑营军官立刻行动了起来,排成十数条人链,接力打水,一桶水接连不断地泼向大火,半个多时辰之后,火势终于小了下去,大殿虽毁了小半边,可好歹算是保住了大部。
戌时正牌,激战了一个多时辰的皇宫渐渐地静了下来,呆立在东华门外观战的温瑞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面色暗淡地离开了窗口,默默地走出了房门,心中满是哀伤之意——付出了所有的努力,最终还是没等来得手的信号,温瑞和知道成功已经离他远去,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机会了。
民宅还是那间民宅,密室也还是那间密室,廉亲王依旧在那儿心神不定地走来走去,始终也坐不下来——按计划,此时该是温瑞和来报喜讯的时辰了,若是这时分温瑞和还没出现,那就意味着失败的结局,允禩的心中一片的惶恐。
“王爷。”悄然走进了密室的温瑞和轻声地叫了一下,允禩顿时醒过神来,也顾不得风度,一个健步跳到温瑞和的身边,焦急地问道:“怎样了,先生,到底怎样了?”
“败了。”温瑞和默默了良久,嚅动了下嘴唇轻轻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允禩如遇电击般颤抖了起来,喃喃地说道。温瑞和也没多做解释,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默默不语地看着允禩。
“先生,现如今该怎么办?先生可要教教本王。”愣了好一阵子的允禩惶急地问道。
“王爷不必如此,行大事者自当有失败的觉悟。”温瑞和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事到如今,王爷已经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允禩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颤着声道:“先生,我们走,到江南去,本王在那儿还有不少基业、人脉,跟老六来个分庭抗礼也不是不可能,总不能束手待毙吧?”
“来不及了。”温瑞和苍白着脸摇了下头道:“王爷不必担心自家性命,今上不会杀了王爷的,若是今上要杀王爷,早就杀了,也不会容王爷活到如今,至于温某已经累了,某受王爷大恩,却未能助王爷成大事,惭愧不已,只能以死谢罪,某已服了毒,一切都随风而去罢了,王爷保重!”温瑞和话音越来越弱,到了最后已是细不可闻,头一歪,整个身子从椅子上软倒了下来,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先生,先生。”允禩着急地扶起温瑞和,使劲地摇晃着,却再也听不到温瑞和的回答了。允禩抱着温瑞和渐渐凉去的身体,眼中的热泪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好一阵子伤感之后,将温瑞和的尸身放在椅子上,鞠了个躬,转身黯然地离开了密室。
夜很深了,京师里各处的激战早已平息,街上静悄悄地连个人影都没有,惶恐不安了大半宿的京师百姓总算是进入了梦乡。不过允禩却没有睡觉,正自在一间书房里会着客。
“曹先生,让你久等了,本王很是过意不去。”允禩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潇洒风度,轻摇着折扇笑着说道。
“草民不敢。”一身儒装的曹限东很是恭敬地欠身答道。
“曹先生不必客气,唔,知道本王为何深夜请先生到此吗?”允禩轻笑了一下道。
曹限东面色平静地道:“草民略知一、二。”
“哦?说说看。”允禩略有些子诧异地问道。
“王爷这时分叫草民来此,想必王爷是败了,既然王爷败了,那有些东西该过手的,王爷自然会有所交待的。”曹限东平静地回道。
“哦?哈哈哈……”允禩爆发出一阵大笑,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曹限东好一阵子之后才说道:“不错,你是个聪明人,本王是有东西要过手,唔,说说看,该是什么东西?”
“草民不敢妄测。”曹限东摇了摇头道。
“嘿,你知道,本王清楚你一定知道些什么,不然你也不会来此。”允禩嘿嘿一笑道:“本王不是皇上,可却能掌控百官,先生不觉得奇怪吗?”
曹限东只是躬了下身子,并没有接口,默默无语地坐着。允禩也没理会曹限东的失礼,笑了一下,接着道:“本王与今上素来不和,若是可能本万那个六哥早就一刀砍了本王了,嘿,可惜他不能,也不敢,只可惜到了底儿本王还是败了。唔,败了就是败了,本王倒也不讳言失败,只是本王还是不甘心,论风度、论人望,本王自问该在老六之上,可惜啊,可惜,本王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嘿嘿,都说弘历跟本王最像,本王败了,你投靠弘历就不怕落到本王的下场吗?”
曹限东平静地回答了一句:“事在人为。”
“哈哈哈……好,好,好!好一个事在人为,也罢,本王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也成。”允禩放声大笑起来,拍了拍放置在身边的一个大箱子,笑呵呵地道:“本王能控制百官的所有秘密都在这箱子里了,先生不想打开看看吗?”
曹限东的瞳孔猛地一个收缩,一双眼死盯着允禩,一字一句地道:“百、官、档。”
“不错,不错,你真的很聪明,嘿嘿,这就是百官挡。”允禩狞笑了一下道:“是人就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行动,只要下足了料,这天下还真没什么不上钩的货色,只要你有把柄在手,想要那些货色干啥子不行?嘿嘿,本王从年幼时起便着手此事,算起来也有二十年了罢,不容易啊,不容易!只可惜到头来本王还是功亏一篑,这是天欲亡我,非战之罪也!”
曹限东默默地听着,脸色虽平静如昔,可拿折扇的手腕还是情不自禁地轻颤了起来,允禩瞧了眼曹限东的手,也没点破,只是笑着道:“这天底下有智谋的人很多,有胆略的人也不少,可既有智谋又有胆略却少之又少,你不错,到了现在还能沉得住气,嘿嘿,本王倒是很欣赏你的,唔,说说看,本王该不该将这百官档交给弘历?”
“王爷会交的。”曹限东摇了下扇子道。
“哦?为何?”
曹限东看了眼允禩道:“王爷败给了今上,这一败之后,王爷从此再无出头之日,不过王爷绝不会甘心的,所以王爷一定会找些事端让今上去头疼,因此,王爷一定会将此物过手。”
“嗯哼,接着说。”允禩一脸子鼓励地说道。
“这事物非常人所能有,能有资格受得此物的不外乎大阿哥与雍亲王二人而已,姑且不谈大阿哥,也不谈王爷与四爷向来不和,就说四爷得了此物便能斗得过今上?只怕不可能罢,与此如此,倒不如交给大阿哥好些,王爷下半生也能看看戏。”
“说得好,哈哈,说得好,拿去罢。”允禩在箱子上爱抚了一下,挥着手道。
“谢王爷。”曹限东也没客气,吃力地搬起那个体积不小的箱子,晃晃悠悠地出门而去。允禩看着曹限东那歪歪扭扭的身子,好一阵子放声大笑之后,喃喃地说道:“有意思,嘿嘿,演了一辈子的戏,也该到咱看戏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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