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晚也喝多了。
眼下这个点儿,又是年关,不容易寻到代步的马车,但眼下范玉也顾及不了那么多,走了稍许,就在角落处吐。
他酒量其实不好,也鲜有如此喝过酒。
但今晚,盛情难却。
他其实喝得不多,但同早前比,已经是极限,只是今晚的气氛很好,他少有这么同旁人一处过。
范玉伸手扶住一侧,吐都有些难受。
最后起身时,才见有人递手帕给他。
范玉怔住,近乎下意识便酒醒了,曲边盈?
他这幅模样……
范玉有些无地自容。
曲边盈轻声,“谁都有喝多的时候,你没看我爷爷,还有我那几个哥哥……”
是特意寻了台阶给他下,范玉接过,“多谢。”
曲边盈没出声。
天空开始重新飘着小雪,片刻,范玉才好些了,“你不是……”
他是想问她不是同盛文羽和陆鸣简回驿馆了吗。
曲边盈一笔带过,“少逢心细,说你住得远,到驿馆后,就让我折回来寻你,让你用马车回去。”
他看了看她,知晓不是盛文羽……
“那你呢?”范玉有些酒意上头。
曲边盈双手背在身后,笑道,“才说了,驿馆近,正好走回去,好久没在京中了,正好熟悉下京中的空气。”
范玉看她。
“走吧,上马车吧,明日集市见。”曲边盈莞尔。
范玉其实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抑回喉间,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范玉酒意还在,仰首靠在马车一角,空望着马车顶,脑海中浑浑噩噩。
范玉,你脑子在犯什么糊涂?
是酒意上头吗?
……
等到范玉上了马车,曲边盈还没走,一直目送马车消失在街角尽头,才冻得赶紧搓了搓手,又呵了呵气。
她家中在南边,南边可没京中那么冷!
京中真是好冷!
曲边盈抖了抖。
——驿馆多没意思啊,三哥,曲姐姐,我们年关的去范大人府上一起吃火锅,喝酒,守岁!
——那就这么愉快得决定了,年关再吃一顿火锅,哈哈哈!范大人,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曲边盈冻得通红的脸笑了笑,也伸脚,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
她好像,已经开始期盼过年了。
第081章 落笔
腊月二十九,立城边关驻军大营中已经开始准备明日年关包饺子,下饺子,吃饺子的工具,要有军中煮饺子的大锅,肉,饺子皮儿,擀面杖,桌子,酒,这才有军中过年关的样子。
今年是严冬,早前边关人心惶惶。
尤其是早前冬衣没到齐,却先送往北边的时候,立城驻军心中其实都是担心的。
冬衣只是一部分的物资。
若是朝中的策略是向北倾斜,那很可能在未来的一段时间,所有军中相关的物资,军饷都会优先保障北关。
这原本也无可厚非,北边的风险更大,但西戎同样虎视眈眈。
而且,更有可能的是,西戎知晓燕韩的军需物资都在优先保住北边,那极有可能西边的物资不足。天气已经步入严寒,最怕西戎忽然在立城附近起了摩擦,不得不打。
于是从九月开始,军中都在担心此事。边关驻军将士,打仗不怕,怕得是补给不足。
后来听闻是沈将军在京中给刘将军来了书信,说朝中已经在准备立城边关物资,可能会迟上半月,但会陆续补齐,时间不会等太久。
沈将军在京中盯着军需物资之事,反倒给当时的立城驻军吃了一枚定心丸。
后来薛超出事,军中震惊。
薛超是沈将军身边的近卫首领,军阶比不少将领还高。
薛超的死,毫无征兆,但确系西戎所为,也给当时不明朗的局势再度染上了一层阴霾。
这层阴霾,真正等到沈将军回了驻军中,才慢慢消去。
沈将军是立城边关的实际主帅。
驻军主帅不在,军心容易涣散。
沈将军回了立城,军中物资也充盈了,边关也进入次级警戒状态,又启动了密集巡防,军心迅速稳定下来,也开启了一面巡防,一面筹备年关饺子的盛况。
沈辞的归来,让立城边关忽然变了气势,就连立城的百姓心中也安定下来。
“韩将军!”韩关在巡视年关准备,军中士兵纷纷问候。
“准备得怎么样了?”韩关一面看,一面问,也不时伸手拍拍军中士兵的肩膀。
“将军,都备着呢!”
临近年关了,人人脸上都是喜色。
这次郭子晓负责年关巡防,韩关负责军中年关事宜,各司其职,也井井有条。
“诶,韩将军,怎么不见沈将军啊?”也有人问起。
都听说沈将军回来,但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大多数都还没见到,沈辞平日治军严格,但也待军中亲厚,军中多念着他。
往年腊月二十九,沈将军都是要亲自巡视年关准备的,今年却没见到?
难免会有人问。
韩关笑道,“都别去叫将军啊!将军昨晚同刘将军还有郭将军彻夜谈论边关形势,天都快亮了才睡,我们自己准备我们自己的,都别添乱,还有,谁都别去叫将军,这连着赶了好几日路,就是为了赶在年关前回来,都别吵着将军,让他多睡会儿!”
“是!”周遭纷纷应声。
韩关这才笑着去了下一处巡查。
……
也不知可是韩关打了招呼的缘故,军中真的没人去官邸吵醒沈辞。
沈辞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昨晚同刘将军,还有子晓一道彻夜在谈边关形势,还有未来可能的突发状态,以及应对措施。
不怕严冬,就怕明知严冬还没有应对。
今日还要巡查年关前的准备,韩关到子时差不多便撤了,剩下的几人一道在沙盘图前熬了通宵。
近来他们将绝大多数的目光都放在了哈尔米亚身上,但西戎东边,真正和他们有摩擦的西戎东边的几个部落才真正是眼下的威胁。
西戎东边的这些部落,才近乎是对他们知根知底的老对手。
按照以往经验,年关前后的十余日都是最容易爆发危机的时候,因为年关是燕韩的年关,西戎人的风俗全然不同。
于是一整晚的时间,讨论了尽可能多的可能性和应对方式,一旦西戎挑起摩擦,要如何第一时间应对?
是真打,还是震慑。是驱逐出边境,还是要杀鸡儆猴。
要怎么出兵,还是诱敌深入。
这些,都需要提前达成一致。
一整晚,几人都没合眼,一直到拂晓,才各自去睡。
沈辞这一阵都在赶路,好容易回了官邸可以睡得踏实安稳了,这一路的疲乏似是都一同涌了上来,报复性得困乏,躺在床榻上,倒头就睡。
他也一直睡得很好。
直至梦到陈翎亲他。
他当然乐意。
但梦很奇怪,他只能躺着,陈翎趴在一侧亲他——但陈翎有些过于热情了,都不是亲他的脸,甚至有些像……舔他的脸。
“阿翎,别这样……”他脸红,“你这样……”
他吃不消,她这么一直舔他。
还带着口水。
他终于忍不住,“阿翎,你这样都有些像嗯嗯了。”
忽然想到嗯嗯,他大脑仿佛反应过来什么一般。
“嗯嗯”两个大字忽然出现在脑海,然后,面前舔他的陈翎形象破碎,他也睁眼,从梦中醒来,果真见是“嗯嗯”两只前脚趴在他床榻近侧。
他一直有靠外睡的习惯,尤其是同陈翎一处后。
陈翎喜欢靠内,他正好能从身后拥着她入睡。
眼下,“嗯嗯”两只前爪趴在他床榻上,一直在舔他的脸,舔得可亲切认真忠厚老实了……
沈辞奈何伸手,挡在眉心,全然不想去看它。
方才,原来真的是“嗯嗯”在添他的脸,他竟然以为……
沈辞自嘲一笑,他太想阿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