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歪在床上的钟湛就要爬起来。
他还挂着点滴瓶子呢。
苏禾禾就是再恨, 也只好过去把人按住。
咬牙切齿道,“钟枝枝,你给我老实点儿。听好了, 你现在是待罪之身,再乱嘚瑟,我真休你没商量。”
被堵了个正着, 脸没洗牙没刷的,身上还到处绑着绷带,钟湛直想把自己埋起来。
徒劳地想抬起右手遮挡下秃脑门儿,被苏禾禾啪一下把手打掉。
“早看到了,省点力气吧。”
不过看到秃着脑壳的钟枝枝,额头和胳膊上还绕着一圈圈绷带, 脸上还有几道结痂的划伤, 胡茬子没刮,上身只一个军背心儿,怎一个落拓凄惨了得。
确实挺影响颜值的。
不过沮丧着脸的钟枝枝, 还挺丑萌的,苏禾禾软了几分心肠。
她嘴角几番微翕,却苦于词穷。这要说红颜枯骨, 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从见到苏禾禾就没错开眼的钟湛,壮着胆子小声不满嘀咕道,“就知道你会嫌丑。”
“闭嘴吧, 嫌你丑怎么了,有意见也憋着。”
苏禾禾上手要掀开被子,想看看还有哪些伤处。
被钟湛眼急手快死命拽住被角, 对上苏禾禾狠瞪过来的眼神, 忙可怜虚弱陪笑, “苏禾禾我冷。”
苏禾禾一点不信他的,猜到他身上的伤肯定要严重些的。
这样她就更要好好检查一下的,但钟湛抓着被角就是要誓死悍卫的样子,她又怕大力再扯到他的伤口。
夫妻俩正对峙角力时。
“钟旅长,查病房换药了。”一道温柔的女声在提醒着。
又丢脸了,苏禾禾丢给还看着她的钟枝枝一个充满威胁的眼神,表明了秋后算账的决心。
这才顺了下发梢,优雅退开。
病房门口,大夫和护士有点摸不清啥状况。
钟旅长和他爱人刚刚是在争执吗?
钟旅住院一天,家里人一个没见。还是首长发话通知,他爱人才过来。
这层病房的大夫和护士们私下里没少猜测,都和之前路秘书想的差不多,以为这对夫妻感情可能已经破裂了。
刚进门又看到两人互不相让地在拉扯一样,更证实了之前的想法。
中年男大夫和年轻甜美女护士不由对苏禾禾印象更不好起来:钟旅长可是伤患呢,这位家属也太不管不顾了。
不过钟湛从昨天被拉进医院开始,就各种不配合,还一直臭着脸,大夫护士的关心询问都是小杜在回话。
只一天都知道这位年轻的旅长脾气很不好,虽然都对他无限好奇,却没人有勇气跟他多搭话。
这会儿也一样,护士把装着药品绷带刀剪的托盘放到床头柜上,语气柔和地和他打着商量,“刘大夫要给你换药了,钟旅长我扶你稍坐起来些。”
没想到钟湛抬手挡住,很严正地,“不用。”转头对他右手边的爱人,却马上有了笑模样,“苏禾禾,扶我一下。”
这会儿怎么又肯了?苏禾禾鼻端极轻地冷哼一声,手上动作却很小心轻柔地扶着他右臂,让他坐正后靠在床头。又怕硌到他,在他后背塞了两个枕头。
男医生有些意外,手上动作却不停,示意脸上有些僵硬的护士开始准备工作,他上手就要掀钟湛被子。
没想到又被钟湛一手盖到被子上,转头对另一侧正等着看的苏禾禾哄求道,“苏禾禾,你别看了好不好?真的不好看,还有味儿,你呆会儿会吃不下东西的。”
苏禾禾瞟过眼,语气里带着凉凉之意,“今儿不让我看,以后我也不看了。钟旅,你考虑好了呀?”
钟湛再没辙,颓然地,“苏禾禾,你就治我吧。”手却是万般无奈地挪开了。
这和他们之前想的不大一样啊?
医生和护士才有些明悟,这夫妻俩刚才是为看不看伤势的事儿在那儿耍花枪呢。
医生一把掀开了被子,确如钟湛所说,有点点腐味儿散开。
看到苏禾禾脸色如常,也没有掩鼻躲避,钟湛稍松懈了。右手不由移过去,握住了苏禾禾的手。
苏禾禾看着他身上腿上不下四五处的包扎绷带,气急着又要头顶生烟。
个傻缺钟枝枝,这回说什么都要多给他点颜色瞧瞧。
这么多伤处,他竟敢不配合治疗就乱跑乱来。
随着医生拆开缠绑在腰侧伤处的绷带,伤口被刮过腐肉后,真的很狰狞可怕,血水和脓水还在渗出,苏禾禾惊呼出声,手上接着一紧。
转头才发现钟枝枝握着她手,正用忐忑的小眼神瞄着她呢。
苏禾禾没好气地,“钟湛你干的好事,伤这么重,你乱跑什么?还敢威逼小杜欺上瞒下,等你出院,数罪并罚你等着吧。”
看到苏禾禾骂得虽狠,眼了却是瞒不了人的心疼和担心,他以为的嫌弃一丝都没有。
钟湛立即原地满血复活了。
嘴角咧得老大,“苏禾禾同志,我真知道错了。我那不是急着回家吗,以前比这个还重的伤也受过,当时也是包扎上药几天就好了。都怨苍南那边儿气候不对,你就别气吧。”尾音拖着,十足的撒娇语气。
医生冷不防地被他吓到了,手抖的结果就是,钟湛抽着气儿“嘶”了一声。
医生却一点不觉着抱歉,“钟旅,上药呢。”
言外之意太明显了:你少说少耍点儿行吗?
苏禾禾低头忍笑。
盯着媳妇赏心悦目的美丽侧颜,钟湛只觉春光无限好。
医生也好,护士也罢,在他这里和工具人没差,完全影响不到他,他也没有收敛克制的想法。
见到了苏禾禾,苏禾禾还待他一如既往,他还是她的钟枝枝,他还求什么?别的真都是浮云了。
看到荡漾地要翘尾巴的钟枝枝,苏禾禾怕他再给医生刺激到,刚上药那一下重手,她都觉着疼。
转头看到他额角细细密密的汗,就知道肯定特别疼。跟小杜要来干净毛巾,轻轻按着给他抹着。
等到上身的伤都处理好了,医生拆开他大腿上的伤处,苏禾禾才知道最严重的是这里。
伤口刮肉后已经露骨了,只看了一眼苏禾禾就不敢再看了。
钟湛在媳妇儿面前才不装呢,他顺势靠她身上,哼唧着,“苏禾禾,挺疼啊。”
苏禾禾哪还顾得生气,手一下一下抚着他后背,想给他减轻些疼痛。
医生和护士可都还记得呢,昨天刮腐肉才是要命的疼呢,这位当时可是拒绝了麻药,眉都没皱给硬熬下来的。
现在爱人来了,转头就变成这副脆弱样子了。
医生和护士狠命忍着眼抽,耳朵抽,速度完成了上药工作。
这会儿,两人没谁再觉着苏禾禾不好了,相反觉着她也挺不容易了。这么一个需要她呵护看管的丈夫,这平时得多操心啊。
和路秘书一样,上完药,说了注意事项,两人抖落着鸡皮疙瘩遁出了病房。
走出好远,医生和护士对视后,年轻的护士跺着脚受不了地,“妈呀,我长大见识了,还有跟媳妇儿撒娇的男人。我不是眼花看错了吧?”
“你没看错,真真儿的。”刘大夫深沉地接了一句,揺头失笑离开。
病房里,小杜拿盆打了水,苏禾禾往里兑了热水,小心地给钟湛擦澡。
钟湛从里到外地爽利慰贴。
昨天还觉倒霉郁躁,看什么都不顺眼的人。这会儿看窗外天蓝蓝,小鸟在叽喳。
眼前美人如玉,对他各种嘘寒问暖,真是无烦也无恼了。
人没事儿,苏禾禾才想起她的车和包还在学校呢。
看时间还早,她想回去一趟,顺便给钟湛熬点汤汤水水过来。
这人黑瘦了,眼窝都有点陷下去了,确实要好好补养一下。
媳妇来了,看都还没看够,舍得人又走。
“上午就陪我呗,你不是都请假了吗?”
“上课不急,我去给你做午饭。医院食堂的饭你吃得惯呐?想吃什么?鸡汤馄饨和鱼丸汤你喜欢哪个?”
仿佛看到了刚结婚时,隐藏还很深的苏禾禾。钟湛都想不起他多久没这个待遇了。
“苏禾禾,以前你这样,我觉着假,总想看你真性情啥样儿。其实我才傻了,唉,有福不会享啊。你说我是不是贱呐?”
这人仗着是伤患,这是啥都敢说了啊?
苏禾禾站起来,哼笑着,“枝枝,我小账本儿可都记着呢。你别太飘了呀。”
钟湛向后仰靠了下,扬眉笑着,“这不还有段日子吗?债多了不愁,先享受了再说。中午我想吃鱼丸汤。”
让小杜守着钟湛,苏禾禾又开了钟湛的车走。
军总医院到燕大开车十五分钟就到了,到筒子楼更近,不到十分钟,做饭送饭很方便。
苏禾禾开车先回了教室,跟教授又正式请了假。
教授刚已经听辅导员说过了,关心的询问后,就让她安心先忙医院的事儿,课业上有什么疑难的找他问就行。
苏禾禾感谢后,到座位上取了包,跟韩秋丽几个女生说了要请假一两天,就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5章 挨骂
苏禾禾又去的物理系找苏立东, 把车钥匙给他,让他帮忙把车开回筒子楼。
看妹妹很愉快轻松的样子,不像出什么事的样子, 苏立东疑惑问道,“你又请假,出什么事了?”
钟湛人回来了, 也就不存在保密需要了。苏禾禾回道:“钟湛回来了,受了点伤正住院呢,小杜也管不住他,我得去盯他两天。”
苏立东立刻无心回去上课了,“那我得去看看他去,我也请假, 等我一会儿。”
苏禾禾赶紧给人拖回来, “哥你回来。他在军总医院,也不知道让不让别人探视。等回头我问好了你再去,急什么呀。”
苏立东只好回转, 开始叮嘱个没完,“伤得重不重?问好了要能去,晚上我去陪床照顾他。忙不过来少睿他们也能替班儿。你别自做主张, 放着这么多人不使唤,自己受累,咱不那样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