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舔了舔微热的唇,小心地观察春承的表情,看她每一个细微的面部语言:“我听桂娘说,是你抱我来的?”
春承苍白的小脸现出一抹笑意:“这身子虽不争气,但好在坚持住了,没误了大事。”
她是真得被满目的鲜血吓到了。
也是那一刻,恐惧占据了她的心,她没办法想象,如果哪天秀秀不在了,在陌生时空,能随心所欲陪她谈天说地的人,还能有谁?
至秀看懂了她的眼神,身子前倾尽量离她近些:“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在这只手没废,不然,我就是醒过来,也于心不安。春承,你为我,做的太多了。”
不谈情,只论恩,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好的人。
她知道春承是把她看作了责任,她承诺担起她的一生,春家大小姐向来一诺千金。
春承身上的气质是杂糅的。
许是前世今生不同的际遇冲撞,她可以是清新雅致的文弱‘少爷’,可以是冷漠淡然的矜贵子弟,也可以是杀人不眨眼的无情客,温柔、良善、无赖、单纯,这都是她。
而看过世事更迭,阅历丰富的春承,是名不折不扣的浪子。
一个甘愿被前世今生婚约束缚住的浪子。
就如同新婚那天送她进喜房说的那句话:我生他们的气,又不生你的气。
被祖父,被胞弟算计的她,游学归来忍辱负重地娶了一个女子为妻,却明道理,有颗善解人意的心。
春家大小姐天性潇洒,春承自己也承认爱玩,多情浪子,端方君子,怎样都是她。
病房陷入短暂的安静,春承慢慢放过了那一根根柔软细嫩的指节:“谁让秀秀是我未婚妻呢。”她故作苦恼道:“寻常未婚夫妻能享受的那些,我也想给你。秀秀是嫌我太多管闲事了么?”
她存心说得可怜,至秀轻而易举上当,那么聪明的女孩子,碰到感情的事,单纯的像只小白兔。
两个互不明心意的人迂回着撩拨,春承伸手捏了捏她小脸,手感好得出奇,不到十七岁的女孩子,清甜可口,如满了甜水剥开壳的荔枝,什么都不做都像勾引着人去舔.舔。
至秀被她捏得一阵羞赧:“你又在冤枉我。”
“哦?”春承低头看她。
至秀重复道:“你总是冤枉我。”
“好。那是我不对,我不该胡思乱想冤枉秀秀。”
冷峻漠然,矜持高傲的人一旦全心全意地哄人,很少有人招架得住。且至秀见过她冷漠的样子,见过她不开心的样子,恰巧,也见到她最肆意飞扬的时候。
十三岁的春大小姐,策马驰骋四方。哪怕如今的春承身子病弱,失去了前世傲人的身手,可在至秀心里,她永远是那个一次次救她于危难的女中豪杰。
至秀抿唇轻笑:“以前我都不敢想,你会哄人。”
“为什么不敢想?”
“因为你太高了。”
“什么?”
眸子里映着她的影,至秀爱极了她这一副天真迷茫的眼神,轻声慢语道:“你身姿秀美,站起来高我至少半个头,你成就比我高,站得比我高,你如高山上纵酒而歌的剑客,我呢?是被四面墙囚禁的小可怜。
我向往外面的天地,等我真得有幸见到那方天地,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你最高贵。那些人,都没你好。”
这是为数不多的当面倾诉自己的内心,只言片语,饱含的深情或许春承还不懂。
动情,不见得懂情。情薄之人,要去理解情深,太难。至秀如今不做奢望。
她知道自己是彻底栽了。
而春承不同。她是多情浪子,而追求浪子的一颗痴心,无异于难上加难。
果然。春承调笑着捏着她的下巴:“嘴怎么这么甜?是不是背着我喝蜜水了?”
“没有。”
一人低头,一人仰头,四目相对,温暖的光线照亮素白的病房,至秀就坐在床边,怦然心动:“春承。”
“怎么了?”
“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像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