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xuān既然进宫摊牌,就对一切的后果有了充分的考虑。
在他看来,只要他立场坚定,他与万春的事儿过程或许惊心动魄,或者弯弯曲折,但结果却是注定的。
不管是李亨宠信重臣也好,也不管是李亨迫于无奈也罢,反正最终他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以张xuān现在的王爵,既然能接纳一个回纥公主,那么再娶一个大唐公主进门,虽没有先例,但也未必就很离谱。
他的态度是无比坚决的◎春已经是他的女人,这一点无可更改。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只能接受现实。
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穿越者,张xuān并没有时下士子文人或者文武朝臣对于皇权的无上敬畏感和强烈忠诚感。在他心里,忠于这个国家,不等于忠于这个朝廷,不等于忠于皇帝。
世俗人眼里的忠与jiān,不过是在他的一念间而已!
他走到今天,掌握权力,不在于追逐权力贪恋荣华富贵,而在于运用手里的权力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就这么简单。
在保全自身的基础上,才谈得上施展志向抱负,才谈得上为这个国家、这个时代踏踏实实地做点事情。
如累连自己、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空谈报国岂不是很可笑。
李亨同意是皆大欢喜,哪怕过程复杂一些张xuān都能够接受:而如果李亨铁了心要将万春指婚给张继勇的儿子张益,那么,张xuān也不可能坐以待毙,那就只能撕破脸皮了。
兴庆宫里。
李亨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脸色无比的阴沉。
张xuān此番进宫跟他摊牌,无疑带有某种逼宫之意。李亨心里很明白,如果自己不准,很有可能导致张xuān成为第二个安禄山。
而以如今张xuān在藩镇的影响力,在军中的威望,他要是效仿安禄山,后果不堪设想。
从长远来,对大唐朝廷构成巨大的隐患:而从短期来看,如果张xuān不肯出头率天下藩镇劝进,反过来反对他称帝,他的皇帝梦也有可能泡汤。
可若是答应下来,将万春赐婚给张碹,皇室的颜面何存?
李亨心烦意乱,焦躁不安。
他猛然抬头吩咐身边的太监霍长青,阴沉道“去传本宫的话,问问张xuān,他可知错?1,霍长青诚惶诚恐地点头领命而去。
作为李亨身边渐渐得宠的内监,霍长青其实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李亨为什么会跟张xuān闹翻,究竟是为了何事,让这原本非常融洽和睦的君臣关系有了裂痕。
霍长青匆匆出了宫门,远远地望见了张xuān面向宫门单膝跪拜的身影。他几步走过去,躬尊施礼道“永宁王!”
张xuān微微一笑,抱拳回礼道“原来是霍公公!”
“永宁王,殿下让咱家来问问王爷,可曾知错?若是知错,殿下就在宫内设宴与王爷一起用晚膳!”
霍长青轻轻道,目光有些闪烁。
“请公公回报殿下,就张xuān恳求殿下成全!”
张xuān的声音坚定而低沉,他直了这么短短的一句话,便垂首不语。
霍长青一怔,又叹了口气,转身回去禀报李亨。
李亨闻报,愤怒地一拍桌案,咆哮道“他这是在逼本宫!好一个张xuān,好大的胆子!他这是在逼本宫,1,霍长青心里一颤,垂首不敢做声。
张良娣带着几个宫女进得兴庆宫,突然见张xuān跪在门口,心里一惊,当即猜出了几分。她下了车辇,大步了过去,与张xuān擦肩而过,却也没有什么。
张良娣走到李亨的书房之外,远远就听见李亨在其内的怒吼声。
李亨的反应之jī烈,远远超乎了张良娣的想象,原本张良娣以为,既然张xuān在李亨心目中是如此的重要、如此的忠诚,只要张xuān进宫求婚,李亨终归还是会同意的。
大唐公主,看上去尊贵无比,实际上不过是一种政治的道具,随时可以抛弃、可以牺牲。既然李亨为了政治利益能将万春嫁给吐蕃王子,那么,也随时可以为了政治利益将万春指婚给张xuān。
张xuān是王爵,既然能娶回纥公主做侧妃,万春又有何不可?
所谓礼制,不过是糊弄人的玩意儿,只要李亨下诏,朝臣和宗室纵有议论,也无可奈何。而谁还能为了这个,去公开得罪张xuān这个新权贵?
可李亨的态度似乎张良娣心念电闪,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如果扳倒张xuān,现在似乎是个机会,大有文章可做张良娣心头突然浮起了这么一个惊人的念头。他之所以前番态度逆转,试图修好与张稽的关系,甚至还给张互和万春通风报信,一来是做给李亨看,二来是李亨的话让她觉得很有几分道理∨xuān这样的人,如果能利用起来是最好,有助于自己坐上皇后的位置。
可现在一看,李亨对于张xuān的宠信似乎含有很大的水分,远远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牢不可破、坚不可摧。
既然是这样,那么张良娣斟酌着,犹豫着,终于还是拿定了主意。
她终归还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比起当年的武则天、太平公主、
韦后这些女人,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有野心的女人,眼里只有自己的政治利益,无所谓原则、无所谓底线、无所谓道德,不要张xuān,就算是她的家人,在关键的时刻、在需要的时候,她也会义无反顾地抛弃。
“殿下,何故雷霆大怒?”张良娣走进去,柔声道。
李亨扫了张良娣一眼,压住怒气压低声音道“张xuān放肆之极,竟然进宫来跟本宫,要本宫把万春赐婚给他。简直是岂有此理!皇室公主,何等身份,岂能给他做侧妃?再了,就算是本宫应承,宗室诸王这里、父皇那里,本宫又怎么交代?”
张良娣故作一怔,脸上浮起惊色,然后试探着轻轻道“竟有此事?殿下……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吧。”李亨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张良娣凑过去低低道“让万春给张xuān做侧妃,皇室体面dng然无存,这事儿万万不可。可是,臣妾又的,若是殿下不允,会不会,………”
张良娣yù言又止。
李亨勃然大怒,怒斥道“他敢!本宫就是不允,看他又能如何?
来人,传本宫的话,命张xuān出宫回府,若再有违逆,本宫定不轻饶!”
张良娣眉眼间闪过一丝窃喜。
张xuān神色平静地出宫而去,波澜不惊。他知道,李亨需要一个台阶,那么,这个台阶就给他。
反正他的态度已经表明,该怎么做,李亨心里最清楚。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再次震动了整个长安城。
永宁王张xuān,竟然进宫请求婚配万春公主!
这意味着张xuān与万春早有sī情,这意味着对于颇有几分八卦精神的长安军民来,这无疑成为最好的谈资。
而对于张继勇、陈玄礼这些人来,这无疑又是一个值得振奋的好消息。因此,扳倒张xuān有了无限的可能!
第二天早朝,就在这年前的最后一个早朝上,陈玄礼等太子党人群起而上书,言辞严厉地指责张xuān狂悃礼贪色失德冒犯公主罪在不赦,应当削去王爵,免除兵权云云。而杨国忠等人,包括陈弦在内,都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这事儿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杨国忠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其实陈玄礼等人也没指望能真正扳倒张xuān,但抓住这个辫子,将张xuān手里的权力“抠”出一点来也是值得欢欣鼓舞的。
兵部shì郎公孙良更是言辞慷慨地当堂弹劾,要求朝廷削去张xuān的王爵,免了他陇朔大都督的藩帅之职。
朝堂之上,乱成一团。李亨神色阴沉地望着或是凝重肃然或是义愤填膺或是幸灾乐祸的一干朝臣,心里却升起了几分别样的怒火。
李亨万万没有想到,这事儿竟然在朝中jī起这么大的动静。
经过一个晚上的斟酌,他已经渐渐立场不再坚定。毕竟,与他个人的政治利益相比,与皇位和天下安危相比,区区一个万春公主,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所谓的亲情,在皇室中是无比淡漠的。
他本来想冷淡处理,采取一种大唐皇室惯用的方式先除去万春的公主封号,然后让万春出家,最后悄悄嫁进永宁王府。
可不成想,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应对,这事儿就被张继勇这些人抓住大做文章,在朝中兴风作浪。
这实际上就是变相逼迫李亨表态。
可李亨怎么表态?
真的削去张xuān的王爵、免了他的藩镇官职兵权?扯淡的事情。
若是这么容易,朝廷下一道诏书免去安禄山的官职就是了,又何必养虎为患进退两难?
李亨冷哼一声,突然扬声道“好了,都不要吵了♀是本宫的家事,尔等休得多言!”
李亨霍然起身,拂袖而去。
太监霍长青忙扯开嗓子喊道:“退朝!殿下有诏,宣杨相、陈相兴庆宫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