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提说要亲自去御花园瞧瞧,知晓这两日后宫里是如何一番景象的福全却吓出了一身冷汗,生怕这小主子兴致一起,想要亲自去瞧,忙吩咐人将培植在盆中的菊花移了两大片到太极殿的小园子里。
福全想着,等这几日过了,小主子想要看花儿,他也用不着提心吊胆了。
可惜,事不从人愿。
白日里下了一整日的小雨,天色暗沉得厉害,这个时节起地龙炭盆都早了些,殿内稍稍有些凉意,福全早早就备好了稍厚实一些的袍子,刚伺候着小主子换上,外间的雨就大了,叮叮当当敲在殿室顶上。
“什么时辰了?”理了理直襟外袍的袖子,云恸皱皱眉,记得那人午后小憩起身之后,只穿了件不甚厚实的常服,外罩了玄色纱衣。
福全看了看殿中的漏刻道,“回殿下,卯正了。”
“陛下今日可忙?”他没习惯每日询问那人行踪,更不习惯去打听前朝政务之事。
“奴才早些时候听大总管说,今日午后,陛下似乎宣了昨日进京叙职的江南道和山南道布政使进宫面圣。”
云恸略一颔首,江南道和山南道两位布政使进京叙职,要上稟的事只多不少,以那人事必躬亲的性子,只怕不是三五两句就会把人打发了的。
外间雨急风大,那人只怕一时半刻还不会回宫,想到此处,云恸指了指轩杆上置放的厚实一些的袍子,“福公公,取了那袍子,随我去议政殿。”
福全顺着小主子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那玄色绣团龙的常服,顿时眉开眼笑,“哎!”
吩咐人备好披风大伞,福全将要送去给皇帝陛下的衣衫仔细裹入防止雨水溅湿的软布里,唤了两个小太监,跟随主子前往议政殿送衣。
去往议政殿须得出了太极殿,沿着宫道往正北方向的宣武门而去,过了宣武门便是议政殿,云恸进宫以来的这些日子,甚少踏出太极殿,最多的走动便是含章殿和御房在太极殿的前殿,不用经太极门出入。
正巧今日雨大,他不愿大张旗鼓的经由太极门出入,便吩咐了走离宫道最近的崇德门,却不想,刚一踏出崇德宫门,就看到宫门前跪着一身华服的三个女子。
云恸脚下一顿,愣在原地。
福全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
大总管一再吩咐他,一定要仔细着,这两日遣散后妃,千万别出什么乱子,最最紧要的,就是别让小主子知晓此事,陛下的意思是要不惊动小主子的情况下悄悄处置,可是谁来告诉他,怎么就这么给直愣愣的撞上了?!
而且,为什么三位废妃冒雨跪在此处,竟无人前来通报他一声?!
看着这诡异的情形,福全浑身冷汗直冒,只觉得自己这条小命,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主子……”
云恸半响才缓过神来,他指着跪在雨中的三个女子,诧异非常,“这是……”
第135章只有你一人
天色暗了,雨也越发大了,高高的檐角上如泉涌的雨珠滚落不及,连成了一大片密集的雨帘挂满了殿顶檐角,噼里啪啦敲出了一片不绝于耳的声响,各宫各处渐渐都亮起了烛火,映着雨帘,恍出一片绚烂的光。
宫门守卫处的侍卫目不斜视,手握长刀站立得纹丝不动,仿佛如铁浇筑一般。
远远的,就看见宫道上一行疾步行来的烛火游龙,疾步之间还夹杂着那如天人般尊贵的皇帝陛下的气急败坏的斥责声。
“……你是干什么吃的?竟在此事上给朕出这么大的纰漏?!朕看你这御前大总管是不想干了……”
皇帝陛下向来走得急,步子迈得又大,后面跟着的宫人几乎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今夜雨大风急,全安支着伞,三步并作两步已经小跑了一路,还被皇帝主子呵斥了一路,却半句话都不敢替自己辩驳。生怕自己辩了一句,已然雷霆大怒的皇帝主子当下就要撸了他这御前大总管的职,直接将他发往慎刑司领罚!
“朕是怎么吩咐你的?你瞧瞧你办的这好差事!”玄湛气得简直想要砍了这混账奴才的心都有了!
他好不容易盼到那人儿放下心中芥蒂,这舒坦日子还没过上两天,这些不堪重用的奴才就给他捅这么大一个篓子!
想到此处,皇帝陛下简直是怒火攻心!
“要是……要是……”无所畏惧的皇帝陛下想到那让他胆寒的‘要是’,竟生生惊出一身的冷汗来。
他盼了这么久,费尽千辛万苦才盼来的心意相通,如若因此事惹得那人儿缩回他认定的违背伦常的禁锢中去,他不知道他会不会为此失控发狂。
没有尝过两心相许心意相通的甜,或许尚能忍受那样求而不得的苦,但如今,却是再也不能了。
全安闻言,霎时心中一凉,倘若小主子真因此事再度竖起对陛下的隔阂之心,那他真是死一万次也不够抵了。
“……奴才知罪。”
两个主子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他比谁都清楚其中的不易,陛下苦盼多时,好不容易才盼到如今这般,真有什么,他还有什么脸面继续伺候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