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几乎要压垮的称谓,她单薄的肩膀忍不住瑟缩一下,一闪而过,如细小雨丝落于水中,轻轻一个涟漪便归于平静……
孙敬尚未离开帝帷,三日后启程回京的旨意便发出了帝帷。
这场惊动整个围场的动静越发暗潮汹涌,面上却依然一片平静。
太傅林启瑞的帐中,一片肃然,此次他两子皆随驾前来了南苑,两人年轻,比不上自家父亲老沉,此刻脸上已是难以遮掩的焦虑和忧心。
“父亲,您倒是说句话啊!”长子林景兴看到听闻消息,半响依然不出言语稳坐如山的父亲,终是坐不住了。
相较之下,同样焦急忧心的次子林景行反而要比兄长沉得住气,“父亲,儿子已经派人打探清楚,那女子之前在围场的症状确实是像怀上龙种的迹象。”
帝帷或许密不透风,可是围场上,四周都是侍卫,那么大的动静哪里瞒得住?更何况,这紧随而至的圣旨,这还有什么不明的?
“是啊!父亲,陛下前脚一回帝帷立即就宣召了孙敬,后脚立即就下旨三日后回宫,这事儿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啊!”林景兴按耐不住,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父亲,事到如今,若是再不早做准备,只怕咱们林家就完了啊!”
“住嘴!”林启瑞狠狠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长子。
“父亲——”“就凭你这张嘴,咱们林家还不等废后的旨意,恐怕就要大难临头了!”林启瑞怒喝。
林景兴瞪着眼,还想反驳,可是到底反应过来,此处不是林府,有些话不能这般大刺刺的出口,“父亲,儿子也是着急……”
“着急什么?陛下不是还没下旨废后吗?”
“可是真等陛下下旨,就晚了呀!”
林景行拉住兄长,“大哥,你稍安勿躁,听父亲的。”他虽然急,可是到底还稳得住神。
“父亲……”
林启瑞阴沉着一张脸,“陛下遣散后宫,却独留德妃,此事就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别忘了当年成帝朝的旧事。”
“父亲,您是说——”“大胤立朝百年,皇家至今还没出一个废后,老夫就不信,这个先河会开在我林家头上!”林启瑞攥着拳头,压抑着力气砸在座椅扶手上。
当年成帝那般宠爱那皇贵妃,不是一样没有废后,到最后迫不得已甚至还给了中宫子嗣吗?就算如今这个女人能诞下太子,可是皇后只要不废,他的女儿将来依然是太后!更何况,即便她诞下太子,只要没有登基继位,一切可都是变数!
林氏兄弟惊疑不定的对望一眼,想到那先朝旧事,是啊,怎么忘了这一茬儿了?
当年那位盛宠一时的皇贵妃,至死都是被成帝放在掌心上疼宠的,可是至死她也没能登上那一步之遥的后位!听闻,当年她临终前哀求成帝,让她成为他结发正妻,可直至她咽气,成帝始终都没有点头!
相较林家的焦急,张青榆却莫名松了一口气。
“老爷……”他的长随见他在听闻这消息时,不但不急,反而松了一口气,十分不解,“您……”
张青榆寻了张椅子落座,长长叹了一口气,“有皇嗣好啊。”
“老爷,有皇嗣可不是咱们家小姐……”没看到林家那都急得跟火瞭了一般,他家老爷不但不急,怎么还说好啊?这怀上龙种的可不是自家女儿啊。
在宫中,有宠无子可算不上好啊。皇家的女人,只有有了孩子,才有真正的出头之日,没有孩子,再多的恩宠都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就因为不是咱们家小姐有了皇嗣才好啊。”张青榆愁了这么久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若是臻儿有了皇嗣,你家老爷我才该愁呢。”
“老爷?”长随不解。
张青榆捻了捻胡子,“待那女子诞下皇子,老夫就能请旨让陛下放臻儿出宫,到时咱们张家说不定还能保全,老夫也能安安稳稳的告老还乡。”
“啊?!”
张青榆叹了口气,没在说话,只是期许着那女子能一举诞下龙子,解了张家的围才好啊。
对于这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情形,皇帝陛下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可惜此时此刻,他半点多余的心思也分不出来去料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他现在满心满脑都是那怀上孩儿的小人儿。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那下刺激得太过,一连几个时辰,云恸连喝口水下去都吐得一塌糊涂,更遑论膳食了。
急得几乎无所不能的皇帝陛下团团转,几乎没把孙敬拖出去打了。
“额唔——唔……”云恸伏在床榻边,能忍便忍,实在忍不住就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吐,反反复复已经折腾了几个时辰,全安好不容易寻来的酸梅也不管用,吃下去就吐。
“恸儿!恸儿——”玄湛急得额头上的青筋都绷起来了,扶着人看他几乎将心肺都一道吐出来,转头就冲孙敬怒喝,“孙敬!你是干什么吃的?殿下吐得这么厉害,你连半点法子都没有吗?”
孙敬跪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听到皇帝的话,几乎没吓调半条命,“微臣无能……”他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可是完全没用啊,现在情形不明,可照这样子,这小贵人八九不离十是怀上龙子了,那便不能用药,不能施针,他能怎么办啊?
“朕砍了你!”已然又急又怒的玄湛,听到这句无能,顿时暴跳如雷。
“微臣万死!”知晓皇帝陛下此刻正在怒头上,孙敬只求皇帝陛下下一句不会是‘给朕拉下去!’倒是云恸听到皇帝陛下这暴跳如雷的话,忙伸手拉了拉他的手,这一动弹,腹中又是一阵翻山倒海,“唔……唔唔……啊唔……”腹中连水都吐干净了,完全是干呕,可是牵动整个身子的干呕,让云恸几乎想要立即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