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缨说道:“你是我的人,是我要你翻墙的,你若出事,就说一切都是我指使的,我会兜住你。”
有了陆缨的承诺,汪大夏放下心来,强行给自己打气,“我不会出事,我这个人运气好的很。”
又对魏采薇说道:“我一定会把丁巫带回来还给你。”
魏采薇不会武,她晓得自己若跟去,肯定会给陆缨和汪大夏拖后腿,留在这里接应是最好的选择。
魏采薇用荷包里摸出两个油纸包,说道:“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比如被人包围,实在打不过,就把这个打开,将里头的药粉撒向对方的眼睛和口鼻。
魏采薇一直以悬壶济世的形象示人,这是她继薅了五根红掌的花蕊制造丁汝夔病入膏肓的假象之后,再次露出她也会使毒的一面。
汪大夏战战兢兢的接过纸包,“会毒瞎他们?”
想不到魏大夫还有如此凶残的一面。
魏采薇说道:“这是我用来的防身的,没有毒瞎那么可怕,只是刺激眼睛,流泪红肿,暂时视线模糊,若鼻子和口腔也吸入了此物,也会备受刺激,失去攻击能力罢了。从清水冲洗之后会慢慢恢复,并不致命。”
也就……罢了?
汪大夏心道:幸亏我没有惹怒她!万一落在她手里,岂不是生不如死啊!
其实汪大夏多想了,魏采薇才舍不得折磨他,顶多过一过嘴瘾,幻想一下要割了汪小夏。
陆缨越发觉得魏采薇就是来复仇的禾二小姐,看破不戳破,她接过油纸包,“这件事过后,你出个价,锦衣卫买下你的配方。”
陆缨到这个紧要关头还想着公事公办。
两人翻墙,都是从小练武的,身轻如燕,直接从墙头跳到墙边的松树上,然后顺着树干溜下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层云朵又遮拦住了弯月,这下真的伸手不见五指了,趴在墙头的魏采薇恨不得撕开黑夜,找到丁巫。
陆缨在孔府别院做过客,熟门熟路,加上自雨阁哗啦啦的雨声在黑夜里动静格外大,两人很快就到了金鱼池边,看到池中的自雨阁。
果然如陆缨所料,自雨阁灯火通明,还传来悠扬的古琴声,严世蕃这个怕热的大胖子正在此处消暑取乐。
自雨阁屋顶的雨水,是由池中的两个水车自转,将池水倒入水槽,然后汇聚到楼阁屋顶,制造下雨的场景。
这两个巨大的水车就像两层圆形的小楼,在流水的推动下缓缓自转,每一个水车里都有二十来个水斗,通过水斗来搬运池水。
自雨阁亮若白昼,将水车也照应出来了,所以两人可以看到南边的水车一个水斗上面,用绳索牢牢绑着一个活人!
此人就像一个粽子似的,被绑在水车上动弹不得,身不由己的随着水车转动。
水车在活动中,有一半在水底,一半在水面,交替运行,所以活人也跟着水车一起转动,一会在水面,一会在水底!
在水面的时候,能够呼吸到空气,等转到水底,如果憋不住气,就要呛水,然后在升出水面时把呛进去的水吐出来,刚刚平复呼吸,身下的水斗又转进水底去了,开始新一轮的呛水折磨。
这是一种残酷的、缓慢的水刑。会让人十分痛苦,但不至于致死。
鬼才严世蕃在政治上游刃有余,在酷刑上的研究比锦衣卫还狠。
陆缨看了,气得银牙乱咬,“太过分了。”
汪大夏不忍看,说道:“幸亏魏大夫没来,倘若被她看见,该有多心疼啊。”
陆缨捏紧拳头,就要冲去要严世蕃放人,被汪大夏拦住了。
汪大夏摇头,“严世蕃弄死面具吴还要栽赃给他,这般歹毒之人,他连你爹都算计,他会听你的话,乖乖把丁巫从水车上放下来?我有办法救丁巫。”
汪大夏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反正我的水性好,忍一忍又不会死。”
陆缨听了,“不行,太危险了,得我来。”
汪大夏说道:“是我坚持要他来看龙舟赛,他才遭遇这次劫难,我心中有愧。何况我的身材和他差不多,你就相对瘦小,容易被人发现。总之这种事情就不要和我争了,赶紧把丁巫救走,带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帮我脱身。”
汪大夏的计划也很简单,就是偷梁换柱之计。
乘着丁巫转到水底时,用刀割开绳索,救出丁巫,然后把汪大夏绑在水车上,伪装丁巫。
今晚夜色晦暗,丁巫的发髻在挣扎中早就撒开了,如水草般的长发时不时遮住头脸,他又绑在水车上转动,身上头上缠着水草浮萍等脏污,如果两人的身形相似,不仔细看的话,是不会留意水车上绑着的人其实换了个人。
陆缨是女子,身形要小一些,容易露出破绽。
金鱼池除了自雨阁灯火通明之外,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还有如磨盘大的荷叶以及荷花可以露出头来换气藏身。
两人潜入水中,游到荷花丛中换了一次气,等着水车上的丁巫即将转入水底时,潜游过去,割开绳索,丁巫的手脚已经被捆得麻木了,无法活动肢体,直接沉下去。
陆缨麻利的先把汪大夏绑在水车上,丁巫穿着一身青衣,在黑夜下呈现黑色,汪大夏的夜行衣也是黑色,头发打散遮住头脸,看起来差不多。
绑好了汪大夏,陆缨一头扎进水底,把沉底的丁巫就像挖藕似的拉起来。
丁巫被捆的太久,四肢麻痹,就像尸体似的不得动弹,陆缨反而更方便救他。
在水下潜游的时候,陆缨见丁巫都不能吐出气泡了,连忙附身过去,嘴唇贴嘴唇,给他渡了一口气。
游到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花丛中,终于可以在荷叶的掩护下探出头来呼吸。
新鲜的空气入喉,丁巫从半死不活的状态下醒过来,已经能够本能的踩水了。
陆缨把丁巫拖上岸,搀扶着他从松林里穿过去,到了围墙下。
魏采薇一直守在这里,听到陆缨的声音,连忙将绳子扔下来。
陆缨说道:“丁巫现在还没有力气拉着绳索爬墙,你把梯子弄过来。”
魏采薇吃力的把梯子送到墙下面,陆缨将绳子帮在丁巫腰间,要丁巫爬梯子上墙,她在下面推举,魏采薇在墙头拉绳索,丁巫也咬牙拖着半麻木的双腿爬梯子,双脚不听使唤,好几次都差点踩空了。
魏采薇使劲拉绳子,指腹几乎要被绳索割破,说道:“汪大夏你用力推啊。”
由于太黑了,又不敢点灯打草惊蛇,所以魏采薇一直处于黑暗中,根本看不见汪大夏没有跟着来。
陆缨使劲推着丁巫的屁股,说道:“汪大夏在断后,他还没过来。”
三人合力,终于把丁巫送过去了,由看房子的老苍头照顾。
魏采薇在墙头朝着陆缨招手,“你快上来……汪大夏回来了吗?”
魏采薇以为汪大夏断后就是放放风而已。
陆缨没有爬梯子,说道:“他现在……有点麻烦,我这就去救他。”
言罢,陆缨消失在黑暗之中,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丁巫由于遭受一波接着一波水刑的折磨,呛进太多的水,嗓子红肿嘶哑,说不出话来,他想告诉魏采薇,是汪大夏顶替了自己,受着水车水刑之苦,但是他只能发出吼吼之声。
魏采薇一听汪大夏出事了,虽然听不懂丁巫说什么,但是从陆缨的表现来看,绝对不是有点麻烦,而是很大的麻烦!
“劳烦老伯照顾他,我去翻过去看看。”魏采薇大急,她重生是为了让汪大夏在这一世过得更好,不留遗憾,如今汪大夏有事,她岂能坐视不理?
自是要拼尽全力救死鬼老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夏 !大夏已经挂在水车上三天了 !
肯认错了吗?
大夏已经在第一天就呛死了!
如果《回到老公自宫前》是个虐文的话,文案应该会这么写哈哈哈哈哈哈哈。今天又是准时的兰舟哟,今天要厚着脸皮求大伙留评,因为《回到老公自宫前》只差一口气就可以上言情首页月榜。而本书在28号就要下月榜,只有三天时间了,兰舟本来躺倒认命算了,想想还是有些遗憾,万一呢……对吧 ,哪怕上一天月榜首页也是好的,起码兰舟努力过了,所以,各位,你们懂我的意思吧,我就是想要各位的评论。
第50章 老谋深算
有刚才丁巫翻墙时现成的梯子, 魏采薇从墙头爬下邻居家的别院……
自雨阁。
冒名顶替的汪大夏被绑在水车上,转到第五圈时,就受不了了。
他把水刑想的太简单, 觉得自己水性好, 等水车转到水底时, 他屏住呼吸, 熬到水车转离水面再呼吸。
但事实上, 人就像风筝似的被绑在水车上, 这上上下下的转动,身体会格外难受, 根本憋不了那么长时间。
汪大夏从第六圈时就从假咳呛变成真咳嗽了, 河水刺激得嗓子难受, 汪大夏心想, 这个夏天老子再也不游泳了!
转到第十圈, 汪大夏脑子里嗡嗡里,只有一个想法:陆统领快来救我啊!我不想死,我还没娶媳妇儿呢。
严世蕃在在自雨阁里弹古琴, 人造的雨滴带走了暑热,端午节,他喝了雄黄酒, 弹琴自娱。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听到丁汝夔的死讯。
这个隐患必须要除掉。
那一晚,丁汝夔在死牢里病入膏骨的模样本来敷衍住了严世蕃, 以为他得了肺痨,活不过这个夏天。
但是严世蕃不会轻易被哄骗,丁汝夔的死刑判了十年都没能死成,皇帝年年审核死刑犯, 都没有勾到丁汝夔,一度让严世蕃认为皇帝不想处死他,留着丁汝夔一条命,用来平衡朝局之用。
嘉靖帝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他身居皇宫西苑修仙炼丹,三十几年不上朝,为了保持权柄独揽,除了奶兄陆炳的襄助,很大的原因是嘉靖帝是个玩政治平衡的高手,他宠爱首辅大臣严嵩和他儿子严世蕃,但是也抬举内阁大臣徐阶来牵制严嵩,以免让严家父子的力量过于强大,朝中两党一直对持,互相倾轧,皇帝这边拉一拉,那边抬一抬,以此来控制群臣,不会让某一方独大,也不会会某一方彻底消亡。
正因如此,严世蕃一直以为皇帝留着丁汝夔一条性命,是为了牵制他们父子的,所以严世蕃才会从亲家陆炳这里下手,不要再等皇帝勾丁汝夔死刑,那么多死刑犯最终死在牢狱里,丁汝夔也可以的。
陆炳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告诉他丁汝夔身体不好,不好操之过急。
但严世蕃能够成为“严党”智囊团核心人物,和他谨慎的性格无不相关,虽说眼见为实,他还是想确认一下。
但是陆炳的心腹一个个忠诚无比,就连看管仓库的面具吴只要离开衙门,无论被灌了多少酒,都绝口不谈衙门里的机密之事,就像个蚌壳似的,无从下嘴。
锦衣卫衙门被陆炳弄得水泼不进,但是皇宫不一样啊!严世蕃对太监们下手,威逼利诱之下,太监们交代了陆炳每年使了银子,要他们故意把丁汝夔的卷宗压在最后的秘密。
严世蕃暴怒。
好你个亲家!戏子都没你能演!原来这十年都是你从中作梗,暗中保护丁汝夔,你却还在我面前演什么丁汝夔重病!
还有那贤侄女陆缨,你们父女在一起耍我玩呢!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严世蕃想要丁汝夔死,但是他的手目前伸不到锦衣卫衙门,他就命人严密监视锦衣卫的一举一动,终于在门口发现了本该流放到铁岭的丁汝夔之子丁巫被带到锦衣卫衙门。
机会来了!
严世蕃想到了用丁巫来要挟丁汝夔自杀的妙计。
首先要绑架丁巫,这个有些难度,因为陆缨一直暗中派人盯梢丁巫,甚至在甜水巷设了一个茶棚来当做暗哨,还警告丁巫消停一些,连澡堂都不要去,严世蕃的人一直找不到好机会下手。
丁巫去澡堂打听汪大夏底细的时候,陆缨的探子一直跟到澡堂,严世蕃的死士也在,死士就是在这里发现丁巫脖子上的小金印,连泡澡都不肯取下来,可见对他是多么重要。
这个小细节报给了严世蕃,严世蕃老谋深算,脑子就有了逼丁汝夔吞金自杀的法子。
因为陆炳毕竟是嘉靖帝的奶兄,如果非要逼嘉靖帝选择,他肯定相信陆炳而不是严世蕃,严世蕃想要弄死丁汝夔,却也不想和陆炳从此撕破脸决裂。
这是一个双输的结果。如果这么做,他和陆炳结为儿女亲家的政治投入就白费了。
严世蕃觉得自己好难啊,被陆炳欺骗,却还要装糊涂不知道。想要搞死丁汝夔,又要制造是丁汝夔自己寻死、与我无关的假象,以免和亲家不好见面。